黄昏雨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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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雨雾行
城里的热浪十分地不友好,我惹不起还躲得起,于是溜之大吉,钻进高山密林,在一处绿竹清风的小桥流水人家小住。
深山的夏天,阵雨不期而至,劈头盖脑而来,卷地风烟而去。然而厚重的水雾却在山岭上久久盘桓,弥漫,升腾。黄昏后,很想看看雨后瀑布的壮观和那朦胧的雾景,于是我出了山庄,向密林深山踱去。那浮动的雨雾,附在脸上,润润凉凉,粘在臂上,酥酥痒痒,真有些“细雨湿衣看不见,闲花落地听无声”的意境。沿溪边的林荫行去,雾越发地浓了,衣履渐感湿重,幸而有伞罩着,略微好些儿。
天色暗下来,雾,似乎没有散开的意思。近处不甚了然,远处也只有些憧憧的影了。据当地人说,这林里有云豹、野猪、狐狸、蛇,我却并不在意它们的存在。记得当年为了生计,我深夜孤行在乱坟岗子和丛林中,也并未生出多少心怯的意象。又迈上一溜石梯,转过山嘴,忽闻水声大作,似白雨倾盆,似春江潮涌。原来是爬到杉坪子瀑布顶上了。记得前日从此过时,那滚滚的溪水从山中活蹦乱跳地跑出来,穿过绿树青藤,漫过起伏石滩,冲下七八十米高的断崖,直朝深潭扑去。其声如闷雷,回荡山谷,水汽冲腾,射向四壁,又飘然四散,没入绿云般的丛林中去了。这刚下过雨,瀑水声响更隆,气势益甚了。只是这冥色之中,只见瀑头,难见瀑尾,倒是有些遗憾了。
小心翼翼地踩着溪边的石板,扶着路边的栏杆前行,路面还依稀能辨,远处已是一片朦胧了。高大的乔木,与冥雾,与天色渐渐合为了一体,分不出哪是树,哪是天。密不透风的灌木,也渐成一团团褐色的暗雾,簇拥在道旁,凝积的滴露簌簌有声。我欣赏这朦胧,我以为在若有若无、亦真亦幻之间的美,多胜于清晰。恰如欣赏一位身披轻纱的模特儿,倘若让她一丝不挂,抑或穿上厚厚的袍,大约这美就折扣得多了。据说陕西蓝田的“辋川烟雨”也十分迷人,王维晚年在辋川别墅隐居时,夜登华子冈,见“辋水沦涟,与月上下,寒山远火,明灭林外,深巷寒犬,吠声如豹”。可他欣赏的不是“烟雨”,而是寒冬的月夜,湖水、月光、远山、灯火清晰可见。我而今却是在雾夜中行走,除模糊的山影、树影、路影,什么也不见了。我只能听,只能想。在蝉鸣声之外,就是寂寞。也许是阅多了世事的缘由吧,近些年来,我有些追求寂寞了。我以为,寂寞可慰心,可安神;寂寞可令人清醒,促人思索;寂寞中可反思人生,可修身养性。我享受着寂寞,享受它带给我的这份宁静,这份安和。我要深深地感谢寂寞!
到得珍珠滩瀑布,已完全入夜了。珍珠滩的名美,景也美。前些日曾见那溪水顺着四十多米倾斜的石坡,缓缓地泻下,中流又一分为二。近看像一个大写的白色“入”字,远观则像一匹腾空的银色骏马。可现在,除了冥雾中那唰唰的瀑声,什么也不见了。我不再前行,在环合的雾帐中,生出悄怆幽邃的感受。于是伫立良久,聆听瀑水,再徘徊一番,然后试探着来时的路,折而返之。丛林,似乎更浓密;雾气,也更湿重了,山、林、夜、雾,将我彻底地融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