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一个春夏之交的黄昏,我到溪心登山,偶遇几个年轻人带着萧耘春老师在赏桃花。萧老师指着溪心山尖,吃惊地说:“那么高,要登到那顶上去吗?”
灵溪人都知道,溪心山不是太高,到顶也就二十几分钟的山程。可萧老师是个好静的人,所以,他的惊讶是很真挚的。
这片桃林有七八棵桃树,开得很热闹。先生脸映桃红,自然生出几分春气来。我说,萧老师,咱们一起上去吧!他说,那怎么上得去,太高了!
接着,他突然想起一件事,问我道:“你是不是说过林景熙是单身的?”我愣了一下,想了想。是的,我说过这话,那是在朋友闲聊时,半玩笑状态下说的。不料文友们把它传递给萧老师。
“找到依据了?”萧老师问。
“没有。”在萧老师面前,我哪敢有半点含糊。
“噢。”先生轻轻的应了一句。
我等他下一步的指导,心里暗自希望得到他的肯定。不料先生只是挥一挥手说:“上山去吧!”
我走后,还听到先生在轻声说:“这要多久才能到顶呀!”
我往山上走,一路回味着萧先生刚才的态度,《林景熙年谱》的作者,他的笑容里,多少有一丝赞许的成份吧。
我觉得林景熙是单身的,这是一种感觉,是林景熙的诗文及行事给我的感觉。宋亡后,他去浙东北,一去就是十年。晚年再去浙东北。他的旅程是说走就走,且羁旅无牵挂,一呆十年不算长,多自由!
他在《归白石故庐》一诗中写道:“四邻井灶出荒墟,独鹤归来认旧庐。一迳苍苔供瘦策,半簪华发伴残书。斜阳巷陌语初燕,新水池塘生细鱼。小立春风怜寂寞,忽吹花片入襟裾。”多孤独!可谓孤冷之极。
当然,这些都只是一种感觉,作不得依据的,南宋遗民,哪个不是孤苦凄清的。
此前,读过一些抗元义士的事略,特别是读过与林景熙同称为宋诗双璧之一的谢翱的诗文及传述。有友人劝谢翱娶妻生子,谢翱对以:我如今已经做了一个亡国奴了,生下儿子,做一个小亡国奴,于其何益?于我何益?
不做亡国奴,不让子孙后代做亡国奴,是南宋遗民思想倾向之一。这种以爱国家爱民族为根底的极端行为,会不会发生在林景熙身上呢?
当然,这还是一种猜测。我多想有机会再请教萧耘春老先生呀!请先生指点,解我困冏。
昨天去溪心时,那几棵桃树已经被砍伐殆尽,先生也已经去到那没有疑惑的世界里安享了。而我还在这充满疑惑的世界里纠缠,这也许就是生人的意趣了吧!
作者 姜春雷,1964年出生,浙江苍南县人,1987年毕业于浙江师范大学中文系,现在浙江苍南县教育局教研室供职。苍南县林灵真文化研究院,法定代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