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大的花事,盛大的哀愁
(2016-02-28 12:56: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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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品读小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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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大的花事,盛大的哀愁
——读阿袁小说《镜花》
读完阿袁的小说《镜花》,一下子就想到了张爱玲那句很经典的被无数次引用过的话:“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上面爬满了虱子。”这句话可以因人而异,从不同层面去理解。我读此句总是会心一笑,仿佛读懂了人世的一些沧桑与薄凉,就好像舞台上眼波流转、面若桃花的小旦,众人为之神迷的时候,我偏偏看到了她妖娆美艳的背后,隐藏着难为人知的灰暗底色。是不是有点煞风景呢?
阿袁在《镜花》里娓娓讲述的,正是两个女子光鲜明丽的生活背后,着实煞风景的真实。
“我”是大学的中文教师,本无意于教学之外的人事,但迫于教务督导的压力,接纳督导的外甥女苏邶燕为课堂旁听生。苏邶燕来头不小,不仅本人是政府官员,其夫更是地位权势显赫的神秘领导。第一次听课,专职司机将她送到教室门口,从始至终护驾在窗外。她是一个话多的女人,乐于向“我”讲述其个人生活。机关生活无比庸俗,但夫妻二人体贴恩爱,志趣相投,在丈夫的带动下,灯下夜读,博览群书,时常相携相挽漫步于李白湖畔,俨然一幅夫唱妇随、琴瑟相合的画面。
应苏邶燕之邀,“我”成了某读书会的指导老师。所谓读书会,是苏邶燕在省委大院开创的一项高雅活动,为此还得到某副省长的高度赞赏。读书会的地点就在苏邶燕家的客厅,与阳台连接,一百多平米的阔绰空间,名副其实太太们的沙龙。面对这样一群附庸风雅的太太,“我”是尴尬的,如何在知识分子的清高和迎合官太太们的庸俗之间把握合适的不伤及彼此自尊的度,实在不是容易的事情。在“我”的引导下,她们读《霍乱时期的爱情》,读《初夏荷花时期的爱情》,然而,围绕这些著作而展开的讨论却让人啼笑皆非,“像一碗上海小饭堂里卖的肉丝浇头面,小说只是上面那细若游丝的浇头,接下来的内容与小说无关。”不仅无关,甚至还有牛唇不对马嘴的滑稽,硬生生地将如丧考妣的悲伤凄凉读成洞房花烛的喜庆热烈。
小说《镜花》的语言风格行云流水,回风宛雪,一如阿袁的其他小说,譬如《长门赋》、《虞美人》、《郑袖的梨园》,单单只看这些小说名,就有艳丽妖娆之色。好小说是有独特气质的,《镜花》的气质就像《花样年华》里张曼玉身上不断变幻的旗袍,花开荼蘼,缱绻慵懒,一场盛大的花事,也是一场盛大的哀愁。阿袁营造的小说意境之美,让人沉醉其中欲罢不能。然而沉醉后醒来,方才体会到隐隐的痛——生命就是如此曲折而复杂,她太过美丽,同时又充满了太多矛盾与痛苦。想起2016年的第一场大雪,雪花漫天飞舞,凭栏远望时不免生出诸多踏雪寻梅的诗意;可是等到下楼走到大街上,只见路面全是车辆碾压之后肮脏的雪泥,立于风雪中等车,公汽迟迟不来,的士拒绝载客,一打听才知天气恶劣交通事故频发,老城区好几个路段严重堵车。生活常常是这样的吧,寻梅固然是极美好的,可你必须接受踏雪的过程中可能出现的不堪和尴尬。
梦过,醉过,痛过,每个生命都会有这样的体验,一些人将这样的生命体验融入一个个小说人物里,让他们上演一个个如生活一般真实的小说故事。故事是别人的,幸福与忧伤却是自己的。曾经写过一篇《高跟鞋》,女人为了顺从丈夫的意愿,完成一场奢华宴会上她必须完成的任务,违心地穿上一双漂亮的高跟鞋,却不得不忍受它带来的夹脚、磨破皮的痛苦,这样的痛苦让她纠结又无能为力。在宴会上,她看到市长夫人穿了一双一模一样的高跟鞋,不同的是,市长夫人谈笑自如行走自如。她找机会私下把昂贵的生日礼物送到市长夫人手里,市长夫人淡然甚至漠然的表情深深刺伤了她的自尊。最后,女人独自离开,提着高跟鞋赤脚走在霓虹闪烁的街头……生命中有很多华美的东西,散放着金子一样的光芒,可是有一天我们会发现,它们其实并不是我们真正想要的,它们恰似镜花水月,只供别人欣赏。一场绮梦醒来,细细思量,其实我们可以拨开人生虚幻的浮云,真正领悟生命最本质的意义,让自己自信而独立、朴素且端庄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