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敏
文/张颢
早晨,锦衣刚从床上坐起来,一阵鼻痒,无法控制地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稍后,她感到背后衣衫已经汗湿,眼里也涌出泪水。她抓起一把纸巾捂住脸,满纸的眼泪鼻涕。
锦衣很烦躁。每年入秋,过敏性鼻炎就势不可挡来势汹汹。推算一下,自从三十岁那年突然发作,这个毛病已经折磨了她十年。她查过资料,靠药物很难根治,只能缓解。“落霞与孤骛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十年了,在她眼中一向充满忧郁美和诗意美的秋天,早已经失去了美,更谈不上诗意,只剩下生活中实实在在的忧郁了。
这个早晨让锦衣烦躁的不仅仅是鼻炎。丈夫沈亚出差一周了,依照夫妻多年习惯,只要两个人分开,每个晚上都要用手机短信互道晚安。但这七天里,沈亚忽略了五次。昨晚睡前锦衣打电话过去,竟然无人接听。
锦衣在电脑前枯坐了一天,一个字也没敲出来。药物虽然暂时缓解了过敏症状,但头重如灌铅,总编催了好多天的稿子无从下笔。
下班回家,沈亚竟然已经回了。
“回来怎么不提前告诉我?昨晚在干嘛呢?”
“实在太累了。”沈亚淡淡地回应,眼睛盯着电视,注意力集中在新闻节目里。
锦衣清理沈亚的行李,在洗漱用品里翻出一瓶没拆包装的爽肤水。这是哪来的?她问。沈亚瞟一眼说,你喜欢就给你吧。“什么叫我喜欢就给我?不是你买的?不是买给我的?”沈亚皱着眉,硬硬地答:“你烦不烦?”
睡前,锦衣试探地对沈亚说:“把胡子刮一下吧。”这是他们之间的暗语。但沈亚打了一个呵欠说,太累了,睡吧。
沈亚的鼾声很快响起,锦衣莫名地烦躁。突然一阵鼻痒,她赶紧起身,刚坐到客厅沙发上,就一声紧一声地打喷嚏。不知是过敏症状还是心里的委屈,泪流了满脸。
总编的催稿令越来越急。锦衣三天内必须为“情感天空”栏目完成一篇采访稿。病急乱投医,锦衣想到了好友问秋。问秋是省作协签约作家,创作的一篇畅销小说已经改编成热播电视剧。所谓采访只是一个说法,只要问秋应允,以问秋之名,锦衣笔下生花,老词新编,行一篇华丽小资的文章便可交差。
两个女人坐在咖啡馆消磨午后时光。
“忧郁的小女人,有心事啊?”问秋顶着一头栗色卷发,脸上的笑容像窗外的阳光,瞬间干燥了潮湿的心情。锦衣长叹一口气,沉积几天的委屈终于找到倾泻的出口。
锦衣打了几个喷嚏。
“感冒啦?”
“没呢,鼻炎,过敏。”
“你身体免疫力差了,才会有这毛病。要增强抵抗力,包括对负面情绪的抵抗力。”
“是啊,毛病不大,却够折腾人的。”
问秋拿出一包湿巾递给锦衣。“你这话倒是说对了。两个人相处,别太敏感细节,否则折腾死你。”
锦衣笑了。问秋说:“笑起来多好。你闻闻,好像有桂花香呢。”
锦衣吸了吸鼻子。真的,窗外路边的桂花开了,阳光慵懒,暗香浮动。锦衣感到满足,鼻炎并没有影响嗅觉,她依然能闻到秋天最美的气息。
锦衣花了两小时在电脑前工作。敲击键盘,一行行文字跳上文档,她发现自己正在慢慢找回秋天的诗意。哪怕始终摆脱不了随着这个季节如期而至的过敏症,但长风万里,大雁南行,一年好景依然最是橙黄橘绿时。
“情感的天空,云卷云舒。懂得,所以慈悲,相爱,所以宽容。打开心窗,一片有情天。”锦衣用这句话流畅地完成了专栏稿。
晚饭后,沈亚坐在沙发上读报。锦衣坐到他身边,伸出手去摸摸他的下巴。“早就刮了,干净吧?”沈亚说着,目光虽然停留在报纸上,但同时腾出了左手,轻轻揽住了锦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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