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不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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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游客》第十一期客栈丽江旅游 |
分类: 云说·云语 |
老板不在家
文_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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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介绍】
小熊,江苏南通人,热爱旅行,5年前开了“蓝莲花”。
申阿姨,江苏南通人,客栈老板的阿姨,现任管家。
每次落脚丽江束河古镇之前,我都会在网上和那个名叫“蓝莲花客栈”的ID聊聊,问,小熊在吗?回答总是,小熊不在。管家从前年的大王变成了今年的申阿姨,而小熊,当然就是那个神秘的、永远没有现过真身的老板。
雨季来临的古城,难得有天上午放晴,蓝天像一泓清澈的海水倒在由四方屋檐围起来的“池”中,我坐在二楼晒太阳,和晾被单的申阿姨有一搭无一搭地闲聊。也许因为曾有在新疆十八年的生活史,阿姨的性格感染了西北人的豪气,她语速很快,关于蓝莲花的五年,我能捕捉的只是下面的一些点滴。
五年前的大研古镇也许已是大家耳熟能详的旅游地,但五年前的束河无疑还是个古朴清幽的镇子,在距离丽江新城10多公里的地方,客栈与酒吧在这里刚刚兴起,仅仅是一小簇人自娱自乐的生活方式。小熊,也就是申阿姨的外甥,和所有故事版本里的主角一样,当年和朋友背着背包驴行至此,一眼爱上巷落间未被惊扰的寂静,合计后凑钱盘下这间院子,未及起名,便得民谣歌手许巍光顾小住,自此命名为“蓝莲花”。
我说小熊到底有多长时间在这里呢。阿姨说,客栈刚开的前两年还是在的,但闲不住啊,只要有靠谱的人来住,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将店子丢给别人管,自己带人去爬哈巴雪山,有时候也出远门,一去就是几个月……
想起第一次来蓝莲花,管店的是个看上去有点忧郁的小胖子,他说他叫大王。当晚我软磨硬泡跟大王讲了好久的价,也没能把房间从80砍到60。怅然地在院子里荡了很久的秋千才决定放弃,但心中始终有个情结,不久后有朋友到束河,经我撺掇住进这里。
曾经有个短暂难忘的夜晚,和朋友一起,还有大王,买几瓶酒,一点酒鬼花生,靠在休息室的懒人沙发上饮酒闲聊。大王弹起他的吉他即兴发挥了一首歌曲,主题当然是姑娘姑娘我美丽的姑娘。
陌生人,饮酒,唱歌,流泪。异乡旅途之所以难忘,往往因为它由这些不甚日常的感情流露组成,情绪经过边远夜色的发酵,佐以音乐与酒精的渲染,痛则更痛,美则更美。其实这凭空插入人生旋律的音符,想来只是古镇客栈里最为稀松平常的一夜,每一天这里都在发生浪漫的故事,我们不过是阴差阳错踏入镜头客串了一把的龙套角色,却将那份过客的不甘长久留在心里,也难怪再次踏足束河之前,第一个想到的永远是蓝莲花。
用公正的眼光来看,现在的蓝莲花的确算不上是个理想的暂住地,倒不是说它自身潦倒得有多厉害,而是四周迅速林立起来的各种规模的精品客栈,使它显得那么苍老拖沓,跟不上时代的脚踪。虽然标间数量较多,但卫生间设施均以老化,热水需要经过很长时间才能出来,马桶的抽水功能也不尽理想。当然,如果你在丽江不只住过三两间客栈,你会知道这种不理想是常态,旺季一百多、淡季几十元的普遍住宿标准,在CPI如此一路爬升高居不下的社会,斤斤计较于此只会让你的旅行非常不舒服。
如何面对客栈的老化,当我婉转地问起申阿姨这个问题,她说,人与人的想法不同,客人来住她欢迎,如果有人看了房表示不满意转身就走,那也是别人的自由。她说但是如果我去到一处古镇,就会觉得住在古老的院子里,一切旧旧的软绵绵的很有意思。也许很多人都是抱着和申阿姨一样的想法,所以蓝莲花很多回头客。
住在客栈的那几天我哪里都没去,每天早上6点钟起床,在院子里呼吸一天里最清冷的空气,然后坐在屋檐下看书,烧一壶水泡茶喝,7点左右做卫生的小妹会起来,在薄蓝迷蒙的晨光里,她把盖在金鱼缸上的棋盘揭开,对我说起因为前几天忘记加盖,金鱼被野猫捞出来吃了好几只。
这样旧旧的场景,的确让我怀想起很多年前外婆家的旧房子,也是这样古朴的小院,水泥抹平的路,有很多茂密的植物,下雨时雨滴会在屋檐上挂成帘子。树皮做的秋千因为雨季潮湿的缘故长出了些零星野草,客人仍旧很喜欢,谁来了都去坐一坐。
上午十点左右我会去睡个回笼觉,到中午醒来再出门觅食。后山走一遭,广场走一遭,夜来的时候灯红酒绿的酒吧街再走一遭,站在路边旁观歌舞升平,虽然这些繁华喧闹颇遭人诟病,但置身其中,心里依然为了无法全然融入眼前的布景而有几分失落,尽管我的作息与路线已完全是个久居在此的闲散人。
一个人与一处地方发生感情,总是脱离不了时光的关系。像我这样怀旧的生活无甚新内容的人,更容易耽溺于这样日复一日单调往复的节奏。我对申阿姨说有时我也蛮想找个院子呆下来,阿姨嘿嘿地笑,说太悠闲的日子会消磨年轻人的意志。她说也许小熊正是出于这样的担心,才让不准自己停下来,永远在路上。
他会回来吗?我问。有的地方人们离开太久,就不再想回去,就像我们的出发之地。
当然啊,每隔一段时间就回来,这里是家。阿姨说。
那您呢,以后会离开丽江吗?我又问。
会啊,要回家带孙子。阿姨叹气。
提及日后离开古镇和客栈,阿姨的语气里有迫在眉睫的难舍,转念她又笑了,自顾自地说,等孙子大了她还要再回来。反正客栈签了二十年,如果小熊不做了,她肯定是要接手来做的。阿姨说喜欢这里的悠闲无争人来人往,曾经有个失恋的姑娘一进门就抱着她的肩膀哭泣,这些人带着故事而来,放下记忆而去。客栈就是回收站,把不要的东西都丢在这里,它有自行清空的能力,就像个大智若愚的老人,永远那么静默宽容地迎接新的客人。
作为这样一种承载着“洗涤”功能的媒介,古城有点像一滩并不宽的水,容纳了太多人。很多人,包括我,曾经以为这种盲目的蜂拥会迅速地导致一处旅游地的崩溃和没落,但很显然我们都低估了它的包容力。
像这样一间衰老中的客栈,因为老板“无为”的经营模式,它既无一般客栈提供的导游服务,又无各类休闲甚至没有一日两餐,但仍能在旅游季节保持每天百分之百的入住率。一方面得益于它地处束河完小对面的僻静清幽,另一方面,你不得不承认人们内心对于旧物的依恋,正是这种依恋让我们孜孜不倦地去往同一个地方,也同样因为它,我们去了、停留了,依然还要往那些琐碎的厌倦的日常里返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