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含弘阁主人 于 2010-6-4 11:14 编辑
具体流传过程,因无记载,不敢胡编,但历代主要在宫廷内府庋藏是无疑的。明末清初,及清末民国,此卷流落民间也可从收藏印迹看出。
中国古代书画收藏记载十分混乱,最早起码可上溯到唐代,张彦远著《历代名画记》,其中画录部分非常不可靠。张彦远自己并不了解当时宫廷內府收藏状况,仅凭道听途说和当时的传闻记录,讹谬难免。按唐代宫廷大力收罗前代书画的记载,及初唐、中唐名家辈出等情况来看,宫廷书画收藏之丰,远非张彦远一己之力所能记录。至北宋末年,出了本《宣和画谱》,根据所记录画迹考对,可以肯定,《宣和画谱》绝对不可能是北宋宫廷官方所撰,至多不过是北宋画院某位见识有限的画师个人作品。到清朝,官方画录《石渠宝笈》更加把这种混乱推到极致,真假难辨,其中记载的高古书画没有一件是真迹。因此,我们怀疑,清宫廷根本就有两本账,目前面世的这本《石渠宝笈》是本假账。由此衍生出来的《中国古代书画图目》就更不用说了。一些拍卖公司宣传所谓重要拍品,往往把某拍品与《宣和画谱》或《石渠宝笈》挂上号,说某拍品收录于宫廷画录,曾为宫廷收藏和记载,云云,以印证拍品流传有绪,其实根本就是伪仿者依谱定制,害人不浅。
二、高僧皎然的禅境界
据史料记载,皎然“幼负异才,性与道合。初脱羁绊,渐加削染。登戒于灵隐戒坛守直律师边,听毗尼道,特所留心。于篇什中,吟咏情性,所谓造其微矣。文章隽丽,当时号为释门伟器哉。后博访名山法席,罕不登听者。然其兼攻并进,子史经书,各臻其极。凡所游历,京师则公相敦重,诸郡则邦伯所钦,莫非始以诗句牵劝,令入佛智,行化之意,本在乎兹。及中年,谒诸禅祖,了心地法门,与吴门元浩、会稽灵澈为道交”(唐.福琳《唐湖州杼山皎然传》)。这段记载,话虽不多,但基本上把皎然的生平作了大致归纳。其中对皎然佛学造诣评价极高,说皎然“听毗尼道,特所留心”,是指学佛用心;“于篇什中,吟咏情性,所谓造其微矣”,是说皎然对佛理的理解非常深刻和投入。正是有此佛学基础,加上中年后,“谒诸禅祖,了心地法门”,已然成为一代高憎。皎然佛学著作有《儒释交游传》及《内典类聚》共四十卷,《号呶子》十卷,惜均未见传世。
有学者认为皎然佛学浅杂,可能因为皎然半路出家,佛学专著未传世,不见其系统的佛学思想体系。我们认为,皎然佛学杂是毫无的,但不是浅薄的必然。现代认识论思想已经形成共识,那种专一深研,不及旁骛的认识论方法只能把学术思想引入死胡同。相反,多学科交叉,旁征博引,才是发扬光大某一学术思想的必然途径。不能因为皎然没有佛学专著存世就否认皎然或对佛学曾有精深认识和悟识。唐代福林《唐湖州杼山皎然传》上这段记载的皎然在学佛之暇,“然其兼攻并进,子史经书,各臻其极”。又各地游历,广交朋友。如此经历,可以断定皎然见识必然过人,为他佛学精进奠定厚实基础。皎然“幼负异才”,属于天资聪颖一类,加之学佛“特所留心”,非常用功,根据他在诗歌文章方面所表现出的才华,悟禅一定也是有所心得。这里再次引上段文加以说明,福林说皎然“及中年,谒诸禅祖,了心地法门”,这句话对于一个僧人学佛进阶评价极高,即是说,皎然已在掌握佛学综合学理后,为进一步达到佛家最高境界,探求佛学最高理念,向得道高僧甚至禅祖求教,了却心中疑惑,以修成正果。这里一句“谒诸禅祖”,极少有人能理解,所有文章引用此句,没有今译。“谒”是“拜谒”、“面谒”的意思,但“禅祖”在唐代时期佛教里,早已作古,此句按字面理解是不通的。我们认为皎然是通过直接诵读各位佛门鼻祖经文,了解禅祖经历,到禅祖生活过地方体验,获得与禅祖沟通的信息,在精神层面上与禅祖进行沟通,从而悟出佛学精深道理。
以上从史料记载了解皎然佛学水平,我们还可以从皎然诗歌文章中的只言片语探知皎然佛学境界。
读皎然诗,感觉处处禅机,却又不着痕迹,其实皎然就是一个布道者。他写诗是为了弘佛,把自己对禅的理解融入诗中。不管是写景诗、或酬友诗,立意都在一个“禅”字。所以我们读皎然的诗,除了诗中描写的一些美好景色,最大的感受是精神层面得到中国佛教的许多哲理。如皎然诗《青阳上人院说金陵故事》:
君说南朝全盛日,秣陵才子更多人。
千年秋色古池馆,谁见齐王西邸春。
皎然诗中表达最多的是劝人出世的思想,但也能在诗中看到那种向往自由自在,超脱无羁的生活。如诗《奉酬于中丞使君郡斋卧病见示一首》:
宿昔祖师教,了空无不可。枯槁未死身,理心寄行坐。
仁公施春令,和风来泽我。生成一草木,大道无负荷。
佛教中弘扬佛法是得道高僧的重要法事,历代多数高僧采用讲经方式传道,基本上是在佛门内部会有效果,对于佛门外界则很难被人接受。皎然则利用诗文广布佛义,其弘佛作用为大量文人,甚至达官富家所接受,皎然以诗文传道在唐代就被誉为“当时号为释门伟器哉”,可见皎然当时在佛门是受到十分推崇的。
皎然佛学究竟达到何种境界,我们可读一首他的《答俞校书冬夜》几句:
真思在杳冥,浮念寄形影。遥得四明心,何须蹈岑岭。
诗情聊作用,空性惟寂静。若许林下期,看君辞簿领。
诗中可看出,皎然对佛学早过了悟禅阶段,佛之真谛与俗事在他看来,分的一清二楚,写诗作画是一种寄托工具,及山水林泉都是虚的。而空寂之中的禅思才是真实的。皎然一生都在游历交友、品茶作画、写诗论诗,从其行迹看,是个潇洒僧人,观其言论,他确实是个释门奇人,“生成一草木,大道无负荷”一句,道出了虽是一草一木,生长于天地之间,有无限深远、空旷的天地,享受和风春雨润泽,没有任何烦恼,自由自在,这正是皎然所达到的禅境界。
三、皎然的诗境界
皎然的诗,真正是深入浅出。初读不会觉得拗口、晦涩,但能完全读懂的人却不会太多。他的诗歌里面包含了太多的哲理和禅机,每一首诗都经得起反复吟诵,不断体味。很多诗可以给不同经历的人,或人的不同时期带来不同感受。如皎然《题沈道士新亭》诗:
何处好攀跻,新亭俯旧溪。坐中千里近,檐下四山低。
小浦依林曲,回塘绕郭西。桃花春满地,归路莫相迷。
诗很美,也好懂,末二句“桃花春满地,归路莫相迷”可谓经典。如再进一步玩味,此诗就不简单了,表面写景的诗,其中的亭、溪、檐、山、浦、林、塘、花、路等景观,皎然笔下变得景景有禅机,正是皎然所云:“圣教意,草木等器世间,虽无情而理通”。世上万物,虽无情感,但有它们的机理。
皎然引禅入诗,以诗弘禅,使皎然诗的境界远远超脱于唐代诗歌之上,我们读皎然诗歌后,再去读唐代最著名诗人李白、杜甫、白居易等人的诗歌,虽然也很美,却会觉得太直白,缺少内涵。唐代是诗歌最繁荣时期,除以李白为代表的浪漫主义诗风,杜甫为代表的现实主义诗风外,还应加上皎然为最杰出代表的禅诗。
皎然《诗式》又是一篇伟大的诗论绝作,与皎然的诗歌一样,终因其曲高而和者寡,皎然自己也说:“夫诗人造极之旨,必在神诣。得之者妙无二门,失之者邈若千里,岂名言之所知乎?故工之愈精,鉴之愈寡,此古人所以长太息也”(《诗式》卷五)。一千二百多年来,皎然的诗歌及《诗式》,研究和传承之人太少,尤其是《诗式》,立意极高,其中的关于诗歌论述,完全可以套用在其他如书画等艺术形式,是一部文艺理论的巅峰著作。
《诗式》中提出的一个重要美学观点是崇尚自然,反对刻意雕琢。如《诗式-序-七至》说,写诗要“至丽而自然,------自近而意远,------至难而状易”,既是说诗,又是论画,在皎然观念里,诗、画,甚至茶道,都是相通的,都是基于禅的境界来论艺,蕴含非常深厚的哲理思想,远远超脱了一般的就艺论艺常规。
佛教与世无争处世观,在艺术表现中具体落实为含蓄、内蕴,《诗式》中这种思想表达得较多。《诗式-序-诗有二要》曰:“要全力而不苦涩,要气足而不怒张”,皎然提倡的含蓄,不是孱弱的圆融、“不怒张”,而是要“气足”,有力。皎然还说道:“力劲而不露,露则伤于斤斧”(《诗式-序-诗有四不》。更具体道明了含而不露的艺术观点,与佛门处世理念完全一致。
皎然在《诗式》中例举汉代至唐代大量诗句,标准是“高”、“逸”,即格高超逸,对于诗歌优劣评判,实际上给出了人类精神层面超尘脱世、最具美学本质的标准。中国有句俗话:“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如果熟读《诗式》里的诗句,对诗的理解又会是更进一步的境界。
《诗式》以其博大精深,立意高逸,论述精妙,毫无逊色地成为宏大的唐代文化精华一部分,艺术理论成就远远不止论诗,本文仅取其点滴,不作系统评论,希望能有更多人读它,研究它,这里不多赘述。
四、皎然的茶境界
唐代陆羽因为一部《茶经》被茶道界尊为茶圣,那皎然怎么说?皎然大陆羽20多岁,陆羽20出头遇见皎然,皎然作为一代名僧,已访遍名山古刹,结交众多文人墨客、达官贵人,对于各地、各寺庙、官家的用茶要点已了然于心,自己在今长兴顾渚山辟有茶园(后成为唐代茶贡院),并亲自指导茶园的生产、经营,提供给陆羽研究之用。据记载,皎然著有《茶诀》三卷,可惜今不见。陆羽《茶经》得以写成,几乎完全在皎然指导和帮助下完成。从记载的陆羽人生经历考察,皎然应该是陆羽茶艺知识的启蒙老师,陆羽晚年写有对皎然友情的追忆诗,就称皎然为师,诗曰:
万木萧疏春节深,野服浸寒瑟瑟身。
杼山已作冬令意,风雨谁登三癸亭。
禅隐初从皎然僧,斋堂时谥助茶馨。
十载别离成永决,归来黄叶蔽师坟(见孟郊《东野文集》)。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皎然是中国茶道的始祖。当然,陆羽对于茶文化的传播推广,居功至伟。
陆羽大约在唐肃宗至德二年(公元757年)前后来到吴兴,住在杼山妙喜寺,与皎然结识,并成为“缁素忘年之交”。吴兴杼山妙喜寺今在湖州市妙西镇驻地,依山临溪,风景秀丽。据陆羽《杼山记》描述:“杼山妙喜寺前二十步跨涧有黄浦桥,桥南五十步又有黄浦亭,并宋鲍昭送盛侍郎及庚中郎赋诗之所。其水自杼山西南五里黄蘖山出,故号黄浦,俗亦名黄蘖涧,即梁光禄卿江淹赋诗之所”。又据清代《乌程县五里方图》记载及标注,也证明妙喜寺遗址就在今妙西镇驻地(见拙著《湖州古旧地图集》中华书局2009年版p140)。2007年在妙西镇驻地原妙喜寺大门前名为黄浦涧河道发掘中,发现原妙喜寺前古黄浦桥遗址出有“黄浦桥”桥额的石块证物(见图4),从而证明了杼山妙喜寺确切地址。当地出产的“三癸雨芽”春茶也相当著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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