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地回春。小鸟儿欢快雀跃。树上的枝条,经历严冬后又恢复了柔韧,枝头在轻柔地摇曳着。一整天,从灌木中传出的鸟儿甜美的啭鸣声不绝于耳,到了黄昏时分,竞从四面八方汇成鸟儿响亮的凯旋狂欢。
我还清楚地记得那一天。群山的胸腹在急剧地喘息,呼出了快要苏醒的叹息,而像蔚蓝眼睛似的湖水也大放光彩。3月份的天空宽广无垠,大团大团的云彩整天傲岸地飘然而去,一会儿形成雪白的大屋顶形,一会儿又化成了隐隐约约、疾驰而过的影子,仿佛一群小天使轻盈的匆忙而过;蓝天中镶嵌着静止不动、柔润光洁的云朵时,就像一个洁白丰满的乳峰。整天整天,这些云朵就那么朝着茫茫天边的目的地飘去,而我却眷恋着既令人向往又让人无法忍受的大地。我拿起一支画笔,想试着将它们画下来,继而又对自己大为不满。只希望那些云朵的影子,像香客们似的在芒岭野谷中游荡;只希望有什么东西,能把我从根深蒂固的孤独中解救出来。然而那些自由自在的云团,却迈着悠闲的步子,从蓝白相间、蔚蓝壮观的天空荡过,扔下了我,无人问津。
黄昏,云朵过去了,空荡荡的天空,像是在头顶上悬挂着的蓝气泡,泛着暗淡的光晕。
一天,我们沿着欢快喧腾的小河往前走。小河匆忙地奔流着,一路上跌落出很多小瀑布,却顾不上看一眼它两边堤岸上繁茂如锦的报春花。我们离开了小河,穿过树林,爬上了山岗。那些像天鹅绒般光滑、柔软的毒山腚树枝散布在红壤土地上。我们来到山坡的顶端,这里树木很少。在我们交谈时,我朦朦胧胧地意识到地上的白色。她惊奇地欢跳起来。我发现,在第一抹黄昏的暮色里,我们正走在雪莲花丛上。子树林稀稀疏疏,几株橡树零零星星地矗立其间。地面上是一片白色的雪莲花,由淡绿色的簇叶衬托着。有一条很深的小峡谷,山壁陡峭,犹如茶杯,一路下去到处点缀着白色的花朵;在谷底的阴影里,那些白花看起来苍白无力。通红的大地,春意融融;地面上耸立着风信子和那充满活力的墨绿色的叶鞘,绣缀着簇簇淡绿色的叶片,开着很多的白花。高处,在柔和的树枝上面,古怪的橡树枝在夕阳下缠绕在一起。下面,许许多多的小白花,在最早出现的阴影中低下了头,那么娴静,那么忧伤,那情景就像一种圣洁的感情交流。纯洁、脆弱、不计其数的野花,在晚霞中静悄悄地合拢了。对此,别的花儿却很愉快——这包括威严的蓝玲花,神采飞扬的立金花,甚至还有轻柔摇曳的银莲花;只有雪莲花伤感而神秘。我们对这些花儿并不理解,它们不属于我们这些践踏它们的人。两个姑娘置身于花丛中,抚摸它们,体味着我们感觉到的一种渴望。那些被征服的小花如同树林仙女的可怜的小朋友,非常忧伤,在稀薄的暮色中合上了花瓣。
一会儿,我们起身下山到磨房去,那幢红顶房子平静地伫立在那里,蓝色的炊烟如往常一样漫不经心地升起,使人感到愉悦。在山谷的另一侧,两匹马迈着碎步悠悠地穿过那片空地。一个男人高声地呼唤着它们,回声在山谷里回荡着。这使我也产生了追我的马儿、穿过这片空闲地的欲望。杳无人迹的山谷里一片寂静,洒满阳光,永远让人多么留恋。
黄色的水仙正在那里昂起花骨朵,缩回它们黄色的卷毛。在每一道山坡下或灰色的老树下,总是蔓生着一簇簇这样的水仙花,多数已完全绽开金黄色的花蕾,有的刚刚吐出花骨朵,其余的则掩着脸,阴郁的从那得意洋洋的灰绿色花茎中探出头来。真希望懂得它们的语言,能清楚地和它们交谈。
头顶上,果树冲着太阳搔首弄姿,用如水中仙女洁白、清凉的胸脯般的蓓蕾来装点、打扮自己。
我的心情变得愉快起来。款冬花的花盘神采奕奕、笑容满面,一路上兴高采烈地陪伴我走下路径;我抚摸着天鹅绒般柔软光滑的花盘,也笑了起来。我闻闻红醋栗树叶的香味儿,那里面包含着童年时代的回忆。
英国作家劳伦斯《白孔雀》的精彩片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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