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奈与齐白石
(2010-10-02 19:52:48)莫奈与齐白石都是近代世界级的艺术大师,虽然一个画油画、一个画水墨画,但均属写实主义范围。他们在攀登各自艺术的高峰时,却有了相同的体会,都用最朴实而简单的语言,说出了具有同样的艺术高度,同样深刻而具有广泛共性的论断。
莫奈说:“我画画时看到的是色彩不是形。”
齐白石说:“妙在似与不似之间。”
每一个画种由于文化背景、工具、材料的不同而有着不同的特性、特征。正是这种差异才为人们提供着千差万别的不同风格的艺术作品。因此,各种门类的艺术都有着自己的特质美。也可以说是美的切入点和最高境界。
油画最打动人心的就是色彩,并非其它。对莫奈这样的大师来讲,追求色彩的美是他最高的目标,形及其他只不过是他赖以表现色彩美的辅助手段。所以这句话朴实到极点,却是他对油画美的最好的解释。正如诗人雪莱所写的那样:“他清澈而优雅的眼神,在眺望蔚蓝的天空时,会把它当成是和我们生命同等的色彩去观察。”莫奈一生的作品特别是晚年《睡莲》的创作,对色彩之美达到登峰造极之描绘。那是超越了“形”的,升华至空灵境界的生命之光,把油画的美推到了高峰。
同样的道理,齐白石的“妙在似与不似之间”,也是白石老人在大半生的书画实践中,得出的一语中的的论断。中国书画的最高美的境界,不在形、不在题材、不在色彩、不在......而在于笔墨之美、线条之美。这正是中国书画在世界上独放异彩的亮点。因此书画作品在创作中追求的是笔墨的神韵,所以中国书画家在作画时,像莫奈作画看到的不是形而是色彩一样。中国书画家在作画时,“形”要让位于笔墨的发挥,正像著名画家韦辛夷所说的“让位于笔墨精神”,最终的书画作品之美、之妙,才能从“不似”之中生发出来。顺便说一句,在白石这里“似与不似”只是相对来讲的,“不似”并非抽象,他的画都是属于写实范围的。
正是因为有了这样高度的认识,莫奈、白石虽然都是写实主义的,但都不拘泥于形似,不以纯自然主义的态度刻意模拟自然,而是一种意中之像,是意象思维、意象造型。在白石老人那里是笔墨体现造型,形象展现笔墨。笔墨展现性情。而在莫奈那里是色彩决定造型,形象展现色彩,色彩体现性情。才因此而充分展示了各自画种的本体语言和人文精神。他们均以“形神兼备”为追求而殊途同归,都成为各自画种的最高境界的大师:一个是色彩大师,一个是笔墨大师。
莫奈和齐白石都具有真正的精英意识,那就是对专业质量的纯粹追求。齐白石等大师一生都在追求笔墨的出神入化的最高境界。因为这是中国书画的心灵、生命存在之内核。他在晚年曾很失望的对他的弟子们说:“你们都只学我表面的东西,要学我的精神啊!”有人学他的“写意+工笔”,有人学他的“黑花红叶”,有人学他的“蔬菜水果”等等,这些都是白石老人所说的“表面的东西”。殊不知笔墨功夫到了,画什么都有生命力,都好!无此,画什么也不行,所以齐白石说:“似我者死”。正如一个蹩脚的歌手唱啥也不好听。一个美人却有软骨病,是立不起来的。遗憾的是这样简单的道理,至今还有太多的所谓书画名家,笔墨功夫太差、线条质量不过关,却以横涂竖抹,欺世盗名。一些笔墨狼籍、拖泥带水的作品竟出自什么名家之手,有时我真的认为当年李小山说的“中国画已到了穷途末路之日”是有道理的。
值得欣慰的是我们也看到了一些书画家,正在很明白的努力攀登着艺术的高峰。
“魂去归来兮”。
莫奈与齐白石
前年,我在法国见到莫奈的《睡莲》,虽行程匆匆不能久读,但已是感触很深了:用吴昌硕当年欣赏王蒙的“山水”时写的那样,也是“快览之余,老眼幸福”了。
《睡莲》是莫奈晚期的作品,潇洒有力的笔触,带着丰富的油彩,打破了形与形之间的边缘,景色浑然一体,笔触在其中纵横驰骋,层层叠加,却透着光、透着气。《睡莲》远观大气磅礴,以其强烈的形式感激荡着人的情怀。而近看其巨大的画幅,却都是一横一竖之笔触构成的,可谓“简单”也。
而齐白石刻印时,先把印面上的直画刻好,再刻横画,然后再补上弯处,印出一看,好像是直笔同弯笔相连而刻成的。陈子庄说:“这办法好”齐先生说:“方法要简单,效果要很好”陈子庄说:“我终身得这两句话教益最大。”齐白石自己也说过“我刻印一刀下去,绝不回刀。我的刻法纵横各一刀。”齐白石的印、书、画,全都是以简取胜、以少胜多的。而正是这一横一直造就了超拔雄浑、出奇制胜的“奇美”“壮美”“大美”而永放光辉的作品。而八大山人的“愈简愈远,愈淡愈真”则更是“简”的典范。
在齐白石“简单”的画中,我们看到“致广大而精微”,看到了从笔墨形象中生发出来的,他对乡情的眷恋和对生命自然的讴歌。
在莫奈“简单”的画中,我们从他的色彩笔触中感受到一个浑厚、丰富一派生机勃勃大自然的瑰丽景象。
晚年的齐白石其笔墨更加美的纯粹,更加蒼劲老棘而意味无穷,进入到自由驰骋的笔墨天界,如他画了一生的牡丹,此吋在“大笔一揮“中蕴含着无限的生机和力量,在形与色、线与面、水与墨、融于一体,完全是一种情感的喧泄、精神的升华。而莫奈的睡莲到晚年,其色彩在冷与暖的对比碰撞、在筆触的纵横挥午中交融,在看似不任性的塗抹中汇成了雄浑有力的生命交响曲。在晚年,两位大师在不同的绘画中,却在精神上殊途同归了。文学中以简笔写复杂是语言表述的高手,在绘画中由繁到简也是一个画家成为大师的必由之路。
这也正如石涛所讲的“一画”之说∶“笔生万笔,笔笔相连”、“千笔万笔归于一笔”。方法简单,却更加强了本质的美,精神的美,而直通人的心灵。在这里莫奈与白石是多么相通啊!西方的油画和中国的水墨画在追求美的过程中产生了暗合,也可称“气脉相通”,这正是“心理中西本自同”的最好案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