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聊天俱乐部开张以来,活动频繁,生意火暴,要求同我聊的人特别多。别看这些人想当年都是特大号人物,但他们都是去势的人了,正像《寒窑赋》中所说,天不得时,日月无光,地不得时,草木不生,水不得时,风浪不平,人不得时,利运不通。阿庆嫂不是有句名言嘛,人一走茶就凉。我说,人一死茶就冰。搭理他们的人已经不多了。好不容易碰上我这么个爱聊天的人,还不逮住猛聊。但是,我找谁聊,不找谁聊,那是有选择的,不仅在国度上有选择,而且经历一样者,我只找其中的一位。我要让我聊天的内容多样化,而不能雷同。就拿俄罗斯作家来说,海了去。我同托尔斯泰和屠格涅夫聊过后,就想找一位与他二位完全不同的作家,这不,我请出写寓言的克雷洛夫。
我说,克雷洛夫先生,法国大作家雨果和大仲马的父亲都是当兵的出身,你们俄国大作家屠格涅夫的父亲也是行伍出身,托尔斯泰本人就当过兵,怎么你的老爸也是沙俄时期的军官?克雷洛夫说,法国的拿破仑与俄国的沙皇都爱用武力扩大地盘。你看我们俄罗斯疆土够辽阔了吧,但沙皇的胃囗很大,他认为领土越多越好,我们还占了你们中国很大的一块地方。在这方面,美国人很聪明,他们先后只花了5000多万美元,就从拿破仑丶墨西哥、西班牙和我们俄国手里买了相当于它独立初期三倍多的领土。我们的阿拉斯加有150多万平方公里,美国仅以720万美元就买走了,现在2万亿美元也买不回来。可见,在这点上美国人比我们俄罗斯人高明的多。占领别国的领土,迟早得还的;而廉价买的,就如同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买时再便宜,也不能反悔。而强占别国的领土,怎么吞下去,最后还得怎么吐出来。
我问克雷洛夫,在你的人生道路上,谁对你的影响最大?他说,首推我的父亲。我爸爸在军界混了多年,也就混了个上尉军衔。你看人家雨果和大仲马的老爹,都是拿破仑很器重的将军。然而,别看我爸军衔低,但他的人格相当高。他老人家为人厚道,安分守已,既不汹酒,也不打牌,唯一的嗜好就是读书。书籍是他的第二生命,书籍代替了他与一切朋友的交往。他不仅作战勇敢,而且是一位有才智的军人。但是像他这样的人,在军界吃不开。因为当局对有才智的人很害怕,宁肯花钱去收罗一帮子傻瓜。战争结束后,那些有后台,会舔屁股溜沟子的人都上去了,受了奖,当了大官,而我父亲这样有本事的人却受到冷落。一气之下,他提出辞职,转到地方工作。不是自夸,我从小脑子就聪明,我看见我爸经常看书,我也跟着看。看的看的我手也开始痒痒了,好像不动笔写点什么,就感到憋得慌。于是,我十几岁的时候就立志当作家。
我说克雷洛夫先生,你认为当作家什么最重要?他说,当作家需要许多因素,如思想啦,语言啦,生活经验呀,观察判断能力呀,都需要。但是,起步阶段选准目标最重要。我说的这个目标是,你写的东西是否是你自身的强项。比如我开始写诗。但写出来的诗,自已看着都不顺眼,简直是臭诗(屎)。过了一段,我又写剧本。真的,在我14岁时,我就写出一个剧本。当时住在圣彼得堡的一个德国老外懂剧本,我请他看看,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大概与我父亲认识,为了鼓励我,收下我的剧本并付给我60卢布的稿酬。我高兴得心花怒放。我来劲了,趁热打铁,展开想象的翅膀,写了一个题为《克列奥巴特拉》的悲剧。当我念给行家听时,把人家念睡着了。我想,我写悲剧不行,我就改写喜剧《疯狂的家庭》。结果这个喜剧也被冷落了。碰了几次鼻子后,我渐渐意识到:写诗、写剧本都不是我的强项,我在苦苦寻找适合我写的体裁,最后,我找到了写寓言是我的拿手好戏。因为寓言可以通过描绘童话般的动物的性格,来极其明确的说明人类,用这种寓言的方式嘲笑那些令人讨厌的傲慢者丶狂妄的愚蠢的家伙和贪得无厌的财迷。直到找到寓言这种适合我写的体裁,我才找到了自已的最佳才能区,找到了自已的事业,找到了自已在文坛的位置。有一次,当我把自已写的寓言念给我的好朋友时,他们都听得入了迷,高兴地对我说:"这才是你的体裁,你终于找到了它。"从而使我了解了自我,了解了自我的价值所在。
克雷洛夫先生的这排子话,把我都听迷了。每个人都有价值,问题是没有找到自已的价值。一旦找到自已的价值所在,就如虎添翼,直上云霄。
克氏说,当我意识到写寓言是我的强项后,我一发而不可收,我一生写了206篇寓言。正是因为写寓言使我成为公认的世界一流作家。如果我一直写剧本,充真量也就是个三丶四流剧作家。1809 年我的第一本寓言集出版了,共收入32篇寓言,篇幅虽然不大,但份量很重。其中收进了《乌鸦和狐狸》、《音乐家》丶《小箱子》、《狼和羊》
等最受欢迎的几篇。评论家一致认为,这些寓言向世人展现了我的天才,证明了我的成熟程度,以及我与众不同的独特风格。寓言这种文学形式,短小精悍,通俗易懂,指桑骂槐,讽刺挖苦,藏而不露,儿童爱看,成年人也喜欢,高贵的人爱看,奴仆下人也挺喜欢。我的寓言在民间被广泛传抄和背诵。这点我真没有料到。一不做,二不休,过了两年,我的第二本寓言集又正式出版了,从此进一步确立了我在文坛的地位,连一直瞧不起我的俄国科学院,也对我刮目相看,选举我为科学院院士。寓言成了我手中的秘密武器,在沙皇专制制度下,我采用寓言这种文学体裁拐弯抹角地说真话,讲了人们想讲而不敢讲的话。郑先生,你不知道,我当时所处的俄国反动统治,对人民极其残酷,有思想的人不能说话,一说话就难免被认为是抨击当局。在那种无望的时代,大家就只好沉默了,青年人沉默到老,老年人沉默到死。而我不甘于沉默,因此,我巧妙地、也可以说是狡滑狡滑地采用寓言这种形式,说出人们想说而不敢说的话,从而打破了这种沉默。我笑着说,克雷洛夫先生,你确实如我国抗日战争时期那个日本翻译官所说,你的狡滑狡滑的干活!
我说,我曾看过著名评论家别林斯基在一篇文章中说:"寓言之所以在神圣的俄罗斯取得真正的胜利,,应该归功于克雷洛夫。他在我们这里是唯一的一位真正的、伟大的寓言作家。如果没有克雷洛夫,连普希金都将是不完备的。某些作家身未死,而名已亡,而克雷洛夫的声誉将总是与日俱增,愈益发扬广大。"果戈理也说:"克雷洛夫的寓言是人民的财富,是一部记录人民智慧的书。" 克雷洛夫说,我也没有料到这两位大师级的人物,对我的寓言有如此高的评价。
令人不幸的是1823年克雷洛夫突发脑溢血,几乎全身瘫痪.这时,喜欢读他寓言的皇太后得知这一消息后,立即请他到巴甫洛夫斯克来疗养治病。于是当时社会上流传着一首讽刺诗:
对天才没有任何赞许,
俄国既荒凉又偏僻。
关于克雷洛夫的天才,
只因瘫痪才引起注意。
聊到这里,克雷洛夫伤心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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