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风里13号（1）

——小说之一

文/司马丹桂

1

民国三十二年那年，吴凤阁十九岁，跟他的表哥高宪龙坐上津浦铁路的火车南下，这是他有生以来头一次离家远行。火车咯噔咯噔响着，车厢里好多人都瞌头打盹，吴凤阁却毫无睏意，望着车窗外倒驰的景象，他感到离开家乡越来越远了，一种难以割舍的情感撕裂着他的心，他想着父亲母亲，两位姐姐，一个小弟弟，他怎么能离开他们呢？由于家境困难，他不得不辍学去外地谋生。恰好在南方做事表哥高宪龙回老家，父亲就托他带着吴凤阁到外面闯荡，父亲也是无法也无奈，临走时父亲对他说：“到了外面，要好好做事，好好做人，自己照顾好自己，别挂心家里了，走吧，到了地方来封信。”

火车过了蚌埠天色暗了下来，车厢里进来一个日本兵和一个铁路警，东张西望巡查，查看旅客，拿长棍乱捣行李架上的包包囊囊。忽然，日本兵拉起一个人搧了几个耳光就拉走了。高宪龙对吴凤阁悄悄说：“别说话，也别看。”车抵浦口站天就黑了。坐轮船过江，在下关高宪龙雇了一辆马车，进了南京城，一直到了一家旅馆住下。表哥高宪龙常来常往，所以情况熟悉，吴凤阁却像到了外国，那时他连南京话都听不懂，觉得“南蛮子”的话好似打机关枪。吃罢饭高宪龙去买了一张“历履片”叫吴凤阁填写，好填，无非是姓名、年龄、经历。填完，高宪龙收起来了。第二天，继续登上行程，他们从中华门火车站上车，坐的却是货车敞篷车，车上全是挑担背篓的人，表哥高宪龙说，都是跑单帮的。全说“蛮子话”，吴凤阁一句也听不懂。傍黑天的时候车到终点站，吴凤阁看见站名牌写着“芜湖站”三个大字。

2

表哥高宪龙带着吴凤阁走进了一所门头高大、石砌门框、挑檐、双扇门的院落里，像是一家大户人家。这是什么地方呢？门口也没挂牌子，好在表高宪龙早对他说过，是省税务局。

院子里人来人往，高宪龙都同他们打招呼，都说“蛮子话”，连高宪龙也说蛮子话，看起来表哥和他们都很熟悉。高宪龙带着吴凤阁走进了一大房间里，房间里有一个人坐在一把转椅里，背对着他们。高宪龙叫了一声：“宁处长！”那宁处长慢慢转过身来，吴凤阁看见这个宁处长是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宁处长向高宪龙笑了笑：“小高啊!回来了？”高宪龙答道：“回来了。”接着向宁处长介绍说：“这是我表弟吴凤阁！”又对吴凤阁说：“向宁处长鞠躬”吴风阁鞠躬，宁处长说：“不必不必！”高宪龙随手递上那张历履片，宁处长接过来看了看，说：“好，字写的蛮好。到秘书课上班吧。”高宪龙谢了宁处长，带着吴凤阁到了秘书课。

秘书课就在隔壁的一间大房子里。

房间里有七八张办公桌，但只有五六个人，高宪龙带着吴凤阁向房间内的人一一介绍。首先介绍的是紧靠房门坐在办公桌前的的一位老头。高宪龙说：“黄课长，这是我表弟吴凤阁！”随即命吴凤阁向黄课长鞠躬。黄课长放下手中的毛笔，摘下老花镜，望着吴风阁笑着说：“好啊！好啊！来的正好，我这里正缺人手……”

介绍完黄课长，高宪龙又转向黄课长背后，坐在办公桌前一位正在写字的中年男人：

“陶先生，这是我表弟……”

陶先生连忙放下毛笔，笑容可掬地站了起来：“欢迎！欢迎！我是陶然！”

之后高宪龙又一一介绍了另外四位：张天民、张天佑兄弟俩，朱珮，朱珮是一位女士，最后一位是徐仲仁。介绍完之后，高宪龙又拉着吴凤阁到了隔壁房间。

这里是财务课，课长刘诚格，还有一位课员丁雨辰。一一介绍之后，高宪龙带着吴凤阁到了后院。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