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经夫子庙前的一段秦淮河特别开阔，形成月牙形，这就是泮池。河对岸一面朱红大照壁，长达三十余丈，为全国照壁之最。泮池南端是通向乌衣巷的文德桥。每年阴历冬月十五，午夜时分，月亮走到中天，站在文德桥头可看到秦淮河中月影一剖为二，一半桥东，一半桥西。这就是古金陵四十八景之一：“秦淮分月”。是和杭州西湖“三潭印月”、苏州行春桥“石湖穿月”齐名的江南三大赏月奇景。市民称它为“半边月”或“月当头”。

年年此夜，都有冒着夜寒到文德桥边等着看半边月奇景。桥上木栏，桥下泮池的青石雕栏或坐或倚都挤着人。有的望水，有的望天，守候着那神奇的一刻的到来（据说能见到分月奇景前后莫过十来分钟）。桥上桥下熙熙攘攘，比白天还热闹。城南一带的小吃担都聚集到这里来抢做夜点生意。糖粥藕、莲子羹、茶叶蛋、老卤干，这些都很平常，惟有一种白煮豆腐极别致。为什么独在此时吃白煮豆腐，没有人能说清。或者只是因为眼里看着河中月亮“静影沉璧”，口中吃着素有白玉板之称的豆腐，别有一种情趣吧！

我没有看过秦淮分月，却吃过一次白煮豆腐，只觉得吃起来特别香。所谓白煮豆腐，不过是把白水煮熟的嫩豆腐，放在碗里，加上麻油、辣酱、酸菜、虾米等佐料调拌而成，鲜嫩爽口，平时吃的豆腐根本不能与它同日而语。后来读朱自清，他写到白水豆腐是扬州的特色小吃，也同样是在街头小吃担上。我没考证过豆腐的这种吃法，最先起于扬州还是南京，或者只是豆腐的一种各地通行的吃法而已，没有什么发祥地之争。只是南京文德桥边冬月半却吃出了特点，吃出了文化内涵：和“秦淮分月”联系起来。和九月九吃重阳糕，腊月初八吃腊八粥一样，成为一种节令小吃。

“秦淮分月”的名声很大，却极少有人见过。40年代末期，这一观赏盛举，日渐消歇，其间还有个原因：文德桥年久失修，历史上有多次桥栏倾坍，对百姓很刺激。最靠近的一次发生在清末宣统年间，溺死100多人。直到上世纪40年代，我还在姐姐习唱的歌本上看到唱文德桥倒塌的南京小调，可见南京人对此事印象有多深刻。人们白天路过文德桥都提心吊胆，谁还敢半夜里跑到桥上来看月亮？“秦淮分月”这一景观在老人心中淡漠了，一条有关它的歇后语，却一直存活在南京市民口中。那就是：文德桥的栏杆──靠不住。

【赘语】沉寂多年之后，上世纪80年代南京报纸上又有人谈起分月奇景，并且言之凿凿地谈到自己实地观察的情形。看来这一景观并非诓人之说，且还有发掘、研究的价值。

读稿人语：时老关于秦淮河系列散文愈入佳境，稍有遗憾的是其标题也愈渐加长，令全文未打开时标题栏不能尽显风采。呵呵。请恕老鼠唐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