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诗歌语言的审美追求(*)
(2010-03-22 12:13: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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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所有的文学作品中,诗歌是最富有灵气和美感的一种文学体裁,是一种非实用`非功利性的表现人类心灵世界的富有创造性的文学样式。“诗言志,诗言情。” )
文学是语言的艺术,而诗歌的语言又是文学语言中最富于表现力的。 “不学诗,无以言”,孔夫子的这句话极富代表性地道出了古人对诗歌语言的重视。自古我国就被称为“诗的国度”,古典诗词中的许多佳作名句流传千古,艺术魅力久盛不衰,其原因固然有内容、技法乃至风格等因素,但更多得力于语言的艺术表现力。“诗化的语言”成为评价文学语言的最高准则,决不是偶然的。
诗歌的语言美主要表现在哪些方面呢?主要表现在模糊美、凝炼美、情味美、音乐美和绘画美等五方面。
一、模糊美
诗歌语言的模糊美,是指语言具有含蓄蕴籍、旨在言外的艺术魅力。它能唤起人们丰富的联想和想象,便于表达复杂、微妙、丰富的思想感情,使作品更形象生动地达到感人的艺术效果。模糊语言使诗歌内涵在审美再创造中能不断扩展充实的特点。诗人运用大量的模糊语言以达到“象外之趣”、“弦外之音”、“言外之意”的艺术效果。如:“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李商隐《锦瑟》)等等,这些模糊性的诗句形象生动地体现了作者的情怀,意象丰富而多姿,但构成的意境却是朦胧而模糊的,从而产生了较强的概括性和灵活性,同时也增加了诗歌表现力的厚度和广度。诗歌语言模糊美的审美价值主要表现在哪些方面?
(一)拓展诗意凸现诗情
为了让读者充分领悟诗人的人生感受、生命活动的体验,诗人往往运用模糊语言来营造意境,使诗歌显得含蓄委婉,深远蕴籍。而欣赏者透过诗歌的语言符号,借助自己的想象、联想和类比,在心中形成动人的画面,这样的审美再创造,就给诗歌注入了许多鲜活而丰富的生命感。
如唐代孟郊《秋怀》:“流运闪欲尽,枯折皆相号。棘枝风哭酸,枫叶霜颜稿。老虫干铁鸣,惊兽孤玉咆。商气洗声瘦,晚阴驱景劳。”此诗写诗人在萧瑟的秋风中产生的危惧之感,主题是倾诉穷愁潦倒、啼饥号寒的境遇。前六句写风声、枯枝声、老虫声、惊兽声,用通感手法将听觉、味觉、视觉纠缠在一起,比喻奇诡,表现了非凡的令人惊心动魄的体验和感受。接下来的“商气洗声瘦,晚阴驱景劳”是对前三联的概括,萧杀的秋风,使万物凋零,甚至把自然的声音都洗瘦了,声音可以被“洗瘦”,可谓大胆诡谲,听觉超越了局限,使人浮想联翩,既感觉到“洗”的动感行为,又能突出“瘦”的形只影单的凄清形象。在此,“洗”字和“瘦”字模糊了原有的表达习惯,拓展了诗意,凸现了诗情,达到奇妙的审美效果。
(二)含蓄委婉余味无穷
含蓄委婉是中国古代诗歌追求的一种高境界,也是模糊语言的语用功能之一。模糊语言在传达信息时故意营造信息缺损或信息障碍,使得信息接受者无法顺畅地获取信息,从而诱发接受者在信息接受过程中,将注意力集中于信息缺损或信息障碍的地方,努力思考,以便填补信息缺省障碍的地方,而这些地方正是作者想要突出的重点,而且读者在填补过程中又会得到极大的艺术享受。如马致远《天静沙。秋思》中的意向完全是用模糊语言造成的缺省,只有“秋”的物象:“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而“思”则只能靠读者在理解时进行信息填补,这样,读者在欣赏诗歌时其主体性、主观性受到充分尊重,积极调动起自己对文本的审美再创造,原本被语言形迹化、固定化的诗歌在不同时代的不同读者那里不断得到新的解读,引发不同的联想,产生出新的、流动的、生命力的效应。而其内容、意境等也在流传中不断得到补充增容,信息在流传中不仅没损耗,反而有所增值,显得含蓄委婉,余味无穷。
(三)朦胧意境淡化时空
在中国古典诗歌创作中,营造意境很重要。当诗人将头脑中浮现的意境以诗歌形式固定下来,就成为一个客观画面,这是诗歌之意境。而读者通过诗歌的语言符号,借助自己的想象、联想和类比,在心中形成动人的画面,这是读者之意境。因此创作和鉴赏过程中意境的创造既具有诗人审美经验物态化,又有读者注入的审美新质,从而形成灌注着新的生气和活力的艺术意境。在此过程中,诗人竭力用模糊语言创造“言外之意”,捕捉“弦外之音”。含蓄和朦胧都是营造“言外之意”的重要手段,但含蓄不是朦胧,含蓄不影响艺术境界的鲜明完整和审美意识的清楚正确。朦胧是指诗的意境不是十分清晰,思想内容不是十分明确,但它能唤起读者丰富的想象,感到诗歌意境深远,内容奇诡,恍如隔帘看花,可望而不可及。如白居易的《花非花》“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这首诗的语言模糊,表层和深层信息也很模糊,甚至朦胧得让人难以理解,但细细体味,却又因此美得让人难以释怀。全诗写得扑朔迷离,朦胧恍惚,作者用象征的手法把思想感情表现得委婉曲折,若隐若现。但透过这层朦胧的薄雾,我们还是能领略其中的意境的,确乎“其中有象”“其中有物”。读者可以把它看作哲理诗、政治诗、爱情诗,借着“花非花”“雾非雾”的表象透视到自己愿意领悟的深层境界,从而彰显艺术的永恒魅力。
正是诗歌语言的模糊性使诗的意境深远、雅致、含蓄委婉,诗意得到发挥,产生了恒久的艺术魅力。
二、凝练美
诗歌语言的凝练美,是指语言的凝练厚重,蕴涵丰富,言简意赅。古诗词的语言非常凝练,“以片言明百意”。常用最少的文字来表达最深厚的意蕴,富有字外之音,言外之意,能够引起人们的思索或联想。
为了力求精练,诗人最讲究“炼字”。杜甫“为人性僻耽佳句,语不惊人死不休”,卢延让“吟安一个字,拈断数茎须”,说的都是炼字。所谓“炼字”,即锤炼语言,从丰富的词汇中经过反复琢磨,挑选出最妥帖、最精确的词语来描摹事物或表情达意,创造出最优美、最生动的诗句。炼字大多是炼句中的动词和形容词,王国维《人间词话》称道“红杏枝头春意闹”(宋祁)和“云破月来花弄影”(张先),说“着一闹字”、“着一弄字”而“境界全出”。苏轼《东坡志林》推崇陶渊明《饮酒》(之五)“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中的“见”字“境与意会”。再如著名“推敲”故事中的“敲”字等,炼的都是谓语中心词。少数诗句也有炼虚词的,如王维《相思子》“劝君休采撷,此物最相思”、王昌龄《从军行》“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等。
除炼字外,不完全句和用典也是古诗词力求语言凝练的有效手段。不完全句打破了传统句法的固有成规,而遵从于非逻辑的情感表现方式,它通过句子成分缺失(缺主语、谓语、介词、关联词),造成句法上的空白,这种简约、充满隐喻的表达方式给读者留下了大量再创造的艺术空间,形成了丰富的语义体验。马致远《天净沙.秋思》“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九个意象不用一个动词,用字精当,羁悉野况却表现得浓厚深沉。
用典则是另一种特殊而又经济的语言表达方式,正如荒芜在《纸壁斋集代序》所说:“典用得好,两个字可以抵千言万语,不仅文字精练,而且能给读者带来丰富的历史联想。”以杜甫《绝句》为例:“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短短二十八字,却表达了众多的信息内容。先说绘形:既有描摹动态的“鸣、上”和“一行(排成一行)”,又有显示静态的“含”和“泊”。次说绘色;不仅有明示信息传递的“黄、翠、白、青”,还有隐含信息蕴涵的“白”(千秋雪)和“乌”(万里船)。再说绘声,既有描写直接点明的“鹂鸣”,又有对仗间接透露的“鹭叫”。按说,“窗”怎么会“含”雪,“门”又怎么能“泊”船呢?原来这是诗人从草堂的窗扉和门框中观看的直觉印象。全诗四句,每句一景,分别描写了地面、天空、西山、东江四辐各自独立的画面,按照视线移动的先后顺序组合起来,共同展现春汛时节万物生机勃勃的特点。草堂附近有个合江亭,由蜀到吴去的人都由此登船。据历史记载,三国时费伟出使东吴,孔明曾在此为费伟送行。他对费伟说:“万里之行始于足下。”后人把附近的一座桥称为“万里桥”。杜甫当然熟悉这些掌故,于是把眼前景物与历史事实熔铸入诗,就得出了“门泊东吴万里船”之句。以上是内语境表达的信息,如果再联系诗人的身世和诗作的背景来考查,人们还可以从外语境中领悟到更多的信息。一方面乱离初定,大地回春,西边山岭上的积雪在融化,诗人心中的块垒也在冰释,那颗“穷年忧黎元”的心有所宽解,身居茅屋而心怀天下的诗人为天下苍生的命运有了一丝转机而欣幸,在描写景物时便禁不住将这种喜悦之情流露笔端,展现出充满生气的画面。但另一方面,即使是忧国忧民的诗人,也不能不考虑自身的归宿。杜甫颠沛流离,飘泊半生,入蜀之后在好友严武的帮助下,好容易才在成都西郊结草堂定居下来。但好景不长,762年成都尹严武奉召入朝,蜀中发生动乱,杜甫又不得不避居梓州。直到安史之乱初定,官军收复河南河北,严武还镇成都,诗人又才回草堂居住。这段经历无疑在启示着诗人:“梁园虽好,不是久恋之家”,但要举家迁徒,买船东归,却又谈何容易。《绝句》中的景物描绘,正反映出这种复杂微妙的心情。你看,黄莺儿嘤嘤和鸣是想要筑巢定居,而白鹭们呼朋引伴却是为结队远行。是留?是去?是止?是行?诗人心中还犹豫不定。这就是目光游移到“万里船”上嘎然而止的原因,它似在诉说“有家归不得”的苦闷。一首小诗蕴涵着如此丰富的信息量,传达着这么复杂微妙的思想感情,语言的凝练是不言而喻的。又如顾城的《一代人》很能体现诗歌的凝练美。“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来寻找光明。”该诗总共只有两句,但它能唤起我们更广阔的联想空间,可以说是凝练美的典范之作。“黑夜”象征那场空前的浩劫,“黑色的眼睛”指这双眼睛曾在黑夜里被熏染欺骗,但它被欺骗之后发生了深刻的怀疑,它在黑暗中,逐渐培养起一种穿透力,它具有全新的品质,最终成为“黑夜”的叛逆,成为“寻找光明”的执着追求者。该诗仅用两行诗就高度凝练的写出了一代人探索光明的艰苦历程,诗虽短容量却大。
为了达到凝练,诗人总是先炼意后炼句。所谓炼意,是指对生活素材进行高度的概括提炼,然后将提炼出来的信息融会贯通,浓缩为一定的意象和意境,所谓炼句,是指在表达意态时要尽可能精选承载量大,蕴涵丰富,表现力强的信息载体,并通过恰当的编码手段进一步舍去无效信息,保留有效信息组成言简意赅的运载体系,以传达特定的情思。
通过炼意和炼句,使诗歌语言呈现出一种凝炼厚重、蕴涵丰富、言简意赅的美感,这就是语言的凝炼美。
三、情味美
诗歌语言的情味美是由“诗言志”的本质特点决定的。所谓“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情动于中而言行于外……”,不能把情味只片面地理解为纯属感情的问题,因为它还包含着“志”,前人释“志”为“心之所之”,可见“志”不单是指感情,还包含着心志(心之所向)、思想。从构架上讲,人们习惯于把诗分为“托物言志”、“借景抒情”、“即事明理”三类。对于情味,我们也必须从“志、情、理”三方面去把握才全面。据此,我们认为诗歌语言的情味美应包涵以下三个方面:
(一)托物言志的诗作,语言称物小而所指大、言近旨远、耐人寻味。富于意旨美。例如杜甫的《江南逢李龟年》:“岐王宅里寻常见,崔九堂前几度闻。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这首诗前两句追忆的就是一段如烟似梦的往事。后两句由梦境跌回到严酷的现实,四十年后在潭州相逢,两人都已满头白发,李龟年流落江南到处卖唱,而杜甫的晚景也十分凄凉。“好风景”以物讨人,抒发着物是人非的感慨,“落花时节”托花言志,表达了丰富的意旨:一层实写暮春花落。二层由景物过渡到人事:花开花落,有盛有衰,既是自然发展的规律,也是人事演变的规律。三层以花喻李龟年;昔日光彩焕发红遍京师,如今年老色衰流离失所。四层以花自喻:往昔风华正茂壮志凌云,而今穷途潦倒自身难保。五层以花喻唐王朝;开元盛世犹如繁花似锦,安史乱后已进入落花时节。这种托物言志的语言,言在此而意在彼,语言浅近,意旨深远,耐人寻味。
(二)借景抒情的诗作,语言依附于一定的感情基调,无论是记人叙事写景状物都渗透着情味、富于情味美。如刘禹锡的《乌衣巷》:“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这是一首咏怀古迹的诗,怀古伤今,抒发人世沧桑的感慨是它的基本情调。但是作者的感情却藏而不露,蕴涵在景物描写中、一切情愫都通过写景状场自然地表现出来。朱雀桥横跨在秦淮河上,是京陵城中心通往南岸乌衣巷的唯一通道。魏晋以来,乌衣巷成为士族豪门聚居之地,开国元勋王导和指挥肥水之战的谢安都曾在此居住,王谢两家便成为豪门望族的代表。朱雀桥上的铜雀台相传为谢安所建,其镇国的意义无庸赘言。首句由此着笔,让“朱雀桥”与“野草花”在辞彩上形成鲜明的对比,往日富丽堂皇,车水马龙,冠盖相属的朱雀桥,如今却野草漫延,杂花乱生,荒僻冷落;怀古伤今之情尽在不言中。第二句以“夕阳”象征衰败、而着一“斜”字进一步突出了日薄西山的惨淡情景,把鼎盛时期人杰地灵,车马喧阗,物阜民丰,繁华热闹的鸟衣巷,笼罩在荒凉冷落、寂寥凄楚的氛围之中。后两句借燕子来反映人世沧桑。“旧时”二字赋予燕子以历史见证人的身分,而“寻常”一语则突出了居民的今不如昔。时过境迁,豪门衰败,乌衣巷往日的风流已被历史风雨荡涤无余。这种种情思都是由写景状物的语言表达出来的。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说:“一切景语皆情语”,真可谓一语中的。借景抒情的语言同样是古已有之,从《诗经?采薇》到《楚辞?涉江》,从陶潜《归去来辞》到谢眺《之宣城郡出西林浦向板桥》,古人给我们留下了很多情景交融的语言。因此可以说,“一切景语皆情语”,借景抒情,富于情味美,同样是诗歌语言情味美的一种体现。
(三)即事明理的诗作、语言蕴涵着思辨色彩,富于哲理味。如苏轼《题西林壁》:“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一二句写观察点不同、观察角度不同,看到的景像就不一样。三四句在此基础上进一步揭示:身在山中,或为视角所限,只看到一个侧面而看不到另一侧面,或为视野所限,只能看到局部而看不到整体,都不能见山的全貌,当然也就看不清山的本来面目。诗的语言既饱含思辨色彩,又富于哲理味。前两句隐含着立足点不同、看问题的角度不同,对事物就会做出不同的评判这一广泛哲理。后两句进一步升华:人们或受着立场观点的局限,或受着历史的局限,在时间或空间上隔得太近,就往往看不清自己,看不清自己所处的阶层,看不清所处的时代,这就是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为了避免这种“灯下黑”的局限,人们在认识上需要跨越更大的空间和更长的时间。知人难知己更难,人往往缺乏自和之明就是这个道理。一首小诗能引起这么些联想和思辨,阐发出这么多认识论哲理,不能不归之于它那每词每句都焕发着智慧光芒的语言,也不能不归结到它的语言的富于哲理味。
四﹑音乐美
在中国文化传统里,诗歌与音乐的关系密不可分。“诗是最有音乐性的语言艺术”。音乐不仅对中国诗歌的内容、题材、形式、风格的形成有重要影响,而且对中国诗歌的生产、消费、传播以及发展起到了重要的推动作用。《毛诗序》曰:“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永歌之,永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魏晋南北朝时期的刘勰就以为理想的作品当为“视之则锦绘,听之则丝簧,味之则甘腴,佩之则芬芳。”其中听觉之美,即是语言的音乐之美。可见诗歌早与音乐结下了不解之缘。由此也就决定了诗歌语言必然带有某些音乐(含舞蹈)性的特点。
(一)声律美
汉语声律,用字讲究声调的搭配。声调共有四种:阴平、阳平、上声、入声。在古代汉语中就有“平声柔而长,上声厉而举,去声清而远,入声短而促”的形象描写。阴平、阳平为“平”,上、去、入为“仄”,“平仄”的搭配要“入律”。如果把它们有规律、有次序地组合排列,就能产生音乐美的效果。
近体诗歌形成的最主要的因素是平仄。在现代汉语中,阳平与阴平属于起伏在三度以内的,为平声;上声、去声属于起伏在三度以外的,为仄声,中国古代诗歌的平仄运用,即一句之中的相间和上下句之间的相对,它可以说是对汉字声调运用的一种较高要求。诗中使平仄和谐地交织起来,平仄协调,轻重相向,有助于形成诗歌的声调美。清人沈德潜曾提到诗之微妙在抑扬抗坠之间,所谓“抑扬抗坠之间”,主要就是指平仄的调和配合。古代诗歌中,诗人不仅极为注意平仄的运用,且总结出许多运用平仄的理论。如刘勰认为汉字汉字声调有“飞沉”,“沉则响发而断,飞则声扬不还,并轳辘交往,逆鳞相比。”五言律诗的平仄,可以看成是在“平平—仄仄”或“仄仄-平平”的基础上再加上一个音节而形成的,共有4种形式:平起仄收式,仄起仄收式。如卢纶《逢病军人》:“行多有病住无粮,万里还乡未到乡。蓬鬓哀吟古城下,不堪秋气入金疮。”这一例,由于平仄的运用使诗在音调上形成一种音乐般的旋律。
同时,诗歌语言通过对声调的不同运用,产生音高的不同。由于声调不同而产生抑扬感。节奏是自然界所特有的一种有规律的交替形式,是诗的语言音乐美的必具条件,它赋予诗歌语言以秩序,起着组织语言的作用,给诗歌以生命和活力。
(二)回旋美
回旋美给人以流动的、动态的美感,形成一股循环往复的音乐之流,回旋美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1.押韵。押韵是增强诗歌语言音乐性的重要手段,近体诗为了使声调和谐、容易记忆,对于押韵十分讲究。押在句子的落脚(停顿)处,称为“韵脚”。韵脚有“句读”并押的,也有只押“句”不押“读”的,但无论是古体的歌、行、吟,还是近体的诗、词、曲,韵脚都必须“合辙”。诗歌利用韵脚的相协复沓作为一根红线,穿上连下,串起跳跃的诗句,使得韵随意转,情由韵生,情思如流水潺潺环流,又如蚕丝萦萦回旋,造成回旋之美。如《诗经》在押韵上有的句句押韵,有的隔句押韵,有的一韵到底,有的中途转韵,现代诗歌的用韵规律在《诗经》中几乎都可以找到。如《诗经?秦风?蒹葭》:“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蒹葭凄凄,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该诗重章叠句,一意化为三叠,三章押韵方法相同,都是以第一句入韵,其余是偶句押韵。第一章押阳韵,第二章押脂微合韵,第三章押用韵先响后喑,先扬后抑,余音绕梁,一唱三叹,有极强的感染力,音乐美感。
2.回环的运用。回环是指运用词序回环往复的语句,表现两种事物或情感的相互关系,如:李商隐《夜雨寄北》“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此诗语言朴素流畅,情真意切。其中“期”字的两见,特别是“巴山夜雨”的首末重出,正好构成了音调与章法的回环往复之妙,恰切地表现了时间与空间回环往复,令人回肠荡气。“何当”紧扣“未有期”,有力地表现了作者思归的急切心情。又如如余光中的《乡愁》全诗采用“乡愁是……”和“在这头……在那头”的相似结构四次重复,形成了回旋往复、一唱三叹的优美旋律。加上每节中“小小”、“窄窄”、“矮矮”、“浅浅”等叠词在同一位置上的运用,使得全诗低回掩抑,如怨如诉。而数量词的运用不仅表明了诗人的语言功力,也加强了全诗的音韵之美。
3.类叠的运用。又叫复沓、重叠、重复、复叠,就是诗篇中有意地把某些字、词、句,进行重复使用。它的作用不仅在于强调和突出重要的内容,给人们造就较深的印象,而且形式上的叠音,又可以增强作品的节奏感,起到一唱三叹的音乐效果。复沓,就是在诗中造就主旋律,从而表现出音乐美。
(三)参差美
诗歌语言当中的参差美,既可以指音调的高低不齐,也可以指语言排列组合结构上的长短不一而产生的长短句。诗句的长短,是由音节的长短及音步的多少决定的,更是由诗人所抒发的感情所决定的。长句语意较舒缓,绵细;短句语意较急促,明快,句式上参差交错而用,可增强诗歌节奏感,并产生独特的音响效果,给人已多样、跳荡的艺术美感,正如一首曲子总要有节拍长短,强弱的多样组合才能显得错落有致,富有生气。如郑愁予的《错误》一诗,长句短句交相辉映,诗歌的第一节,“我打江南走过/那等在季节里的容颜如莲花的开落”,从形式上来看,具有诗歌的参差美,使全诗错落有致,富有层次,更加强了诗的音乐美。
诗歌语言的音乐美通过以上3种形式相辅相成地体现,也正因为诗歌强调这种语言的音乐美而产生一些特列,如杨炯的《从军行》:“烽火照西京,心中自不平。牙璋辞凤阙,铁骑绕龙城。雪暗凋旗画,风多杂鼓声。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为了合乎平仄,突出音乐美,把“辛苦”改为“苦辛”等等。同样,诗歌也借助语言的音乐性来反映它所要表达的思想感情,将音乐融入诗歌内容,以诗言志。写诗也要根据表达感情的需要安排和组织字词的声音。
诗歌借其语言的音乐性来表达思想感情,诗歌在表达思想感情的同时也要注重它的音乐性,也只有达到声情并茂的地步,诗歌的音乐美才算是完善了。声情并茂即是音义俱美,是诗人在选择同音不同的字词时所不容忽视的标准。据传,贾谊以“敲”代“推”就是这两个音异而义近者中“寻声律而定墨”的结果。
重声律,讲究声情并茂,音义俱美是我国诗歌创作的优良传统。中国诗歌正如郭小川在《潭诗》所说“诗是最有音乐性的语言艺术。”只有达到声情和谐,声情并茂,诗歌的音乐美才可称为完善。
五﹑绘画美
绘画美,是我国诗歌突出的传统特色。早在宋代苏轼就曾赞美王维“诗中有画”“少陵翰墨无形画,韩干丹青未语诗”,形象地说明了诗画之间互相取资的辨证关系。自宋代以来,我国古典诗论和画论都强调诗是“无形画”,“有声画”,并且从绘画美的角度,对一些诗人的作品进行分析。如方熏《山静居画论》就称赞杜甫:“此老使笔如画。昔人谓摩诘‘画中有诗,诗中有画’,方之杜陵,未免一丘一壑。”在我国现代诗歌史上,最早提出并强调诗的绘画美的,是诗人兼画家闻一多,他就曾提到新诗要有“音乐的美”“绘画的美”和“建筑的美”。
从古今的“诗中有画”的诗作中,我们可以看到诗歌语言的绘画美主要表现在如下两个方面:
(一)线条美
世界万物都有其客观存在的形状,而“线”则是绘画造型基本手段,勾线练习是中国画的基本练习。因此,要做到“诗中有画”,诗人在生活中就必须注意观察、熟悉事物的形态与特征,“直”“圆”用线条直接勾勒出事物的特质,从而发挥语言的虚摹的功能,随物赋形,对事物做历历如绘的表现。“当代谬词客,前身应画师”的王维,他的“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名句千百年来为人们所称道,那线条的巧妙配合构成了一幅壮阔的绝域风光图。如白居易的《暮江吟》:“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可怜九月初三夜,露似真珠月似弓。”诗人写的是秋日黄昏与夜晚的江天景色,在吟唱之中寄寓了对美好景物的审美感情。一道残阳,是一条粗重的斜线描出,一江而两半颜色不同,是两条横线画出了它们的分界,“露似真珠”,是弧线所画就的圆形,新月初弯,是柔美的弧线所勾勒成的形象。这首诗,触手成绘,妙喻如珠,难怪明代的杨慎极赞它“诗有丰韵、可谓工致入画”了。
(二)色彩美
如果说,“画”的本来意义是以线勾取物形,着重于“形”,那么,“绘”的本来意义就是以色勾勒物象,着重于“色”。色彩美,是我国古典诗歌的一个传统特色。诗歌语言表现色彩美一般有三种方式。第一,运用表现色彩的字面,给人以直接的感觉。如李清照《如梦令》:“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如王维的“荆溪白石出,天寒红叶稀。山路元无雨,空翠湿人衣。”第二,描绘具有色彩特征的事物,带给诗歌语言色彩美。白居易《钱塘湖春行》:“孤山寺北贾亭西,水面初平云脚低。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新泥。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最爱湖东行不足,绿杨阴里白沙堤。”其中的云、莺、树、燕、花、草,都具有鲜明的色彩感,这六种自然景物的巧妙组合,交汇成一幅生机盎然的“早春图”。第三,把某些带有色彩的事物递相沿袭,表达相对固定的语意。如“玉”指代眼泪、“绿云”指代头发、“金鞭”指代富贵、华丽的鞭子、“双鬓”指代白发等。
语言美是诗歌艺术性的一个重要方面,只有充分感受语言美,才能养成敏锐、深刻的语感,并进一步领悟作品的意境美、情感美。诗歌语言具有丰富、深广的美学内涵,它所具有的美学特征,也远远不止我们上面四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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