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约有五分多钟的新闻报道着实有些突然,把围坐在两张桌子的人尤其是领导弄得目瞪口呆,大家很长时间才缓过神来,于是有人发出啧啧的赞叹声,此时包间里才恢复到开始时的的气氛。虽说从外表上看,每位领导的情绪没有受到那则新闻的影响,实质上每个人都不同程度心里受到震撼,在他们强加掩饰的面部表情下,还是能读出每个人迥异的心理。薛廷泉喜不自禁,张雪松得意忘形,劳湘迟钝木讷,应顺安惊愕愤慨,包括过彭、盖天勋在内的所有人,都难免会有各自的反应,只是这种场合不便于表露而已。
此时的薛廷泉真是心情大好,事故调查组刚刚说要撤走,现在荧屏上又惊现如此利好的报道,看来这一段令人烦心的日子真的要过去了,看来姜还是老的辣,公司很多人包括调查组的一些人都想看我薛廷泉的笑话,可我三十年的工作经验可不是光说说的,我走过的桥比你们走过的路还长,想看我的笑话,你们还嫩了些。事故调查组又能怎么样,还不时要灰溜溜地走了,想在我这里捞取些资本,恐怕不那么容易,不是我为难你们,确实是你们的能耐小了点,所以只能委屈你们撤退啦。最为可气的就是应顺安了,当初我本来很相信你的,不想你也过于沉不住气了吧,想利用出事故的机会教训一下张雪松,可你别忘了我是一把手,一旦他有了问题,我能摆脱干系吗?看来想借这次机会添加争当一把手的砝码也难以实现,因为我还有两年才退休,现在我还在位,一切就要按我的意愿发展,相当一把手,还是等我退下来吧。还有张雪松,别看进一个时期一些事情是按着你的想法办的,那是我看对我有利,如果无利我会起早吗?同样现在你觉得我倾向于你,那是事情发展的需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干的那些事,我不说只是我不想在位期间惹什么麻烦。不过你小子可要小心,就你的这些做法一定会出事,相当一把手,可能不等你坐上我的这个位子,早就有人拿你做文章了,你好自为之吧。此时的薛廷泉好像是一个乞丐,用觊觎的眼光看着身边这些富有的人,只不过令他垂涎欲滴的不是金钱,儿是他们的年轻有为。
张雪松自打看到那则报道后就不时抬眼看周围的人,他一会看看薛廷泉,一会看看应顺安,当然也不会忘记与劳局长对视一下,仿佛在向他们说,我张雪松本事吧,不说能呼风唤雨,起码来说这事也是唾手可得的事。张雪松心想,这一次真的彻底摆脱了困境,调查组要走了,并没有拿出令人信服对他不利的佐证来,只是说是施工缺陷,那主要责任在谁,并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工程管理有责任,但施工队的责任更大,以目前的形势看,想办法使施工、监理、检测和设计部门承担大部分责任,项目经理部只承担一小部分责任,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而在承担的这部分责任中,有盖天勋、谭同育他们就足以能抵挡过去,根本不用劳他这位副总经理出面,看来自己忍气吞声的日子过去了。薛廷泉你感激我吧,如果不是你的这位聪明过人的副手暗中斡旋,此时恐怕就不是这个结果了。你就该像最近这一段时间一样,为本人多加些砝码,一旦我争得了主动,当上了一把手,不会有你的亏吃。当然他明白,薛廷泉是绝不可以充分信任的,他工作能力可以说极其一般,但在与人打交道上可谓老奸巨猾,他不会轻易给进入白热化的二人任何一方进言,只有通过非常手段让他欲罢不能,自觉不自觉地替自己说话。应顺安此时不知有何感想,我张雪松在处于明显劣势的二人对决中,虽不是劫后余生或者置死地而后生,但可谓变被动为主动,事态将向有利于我的方向发展,看来你我的争斗远没有结束,我愿奉陪到底,我倒要看一看,这公司一把手的这把交椅究竟鹿死谁手。
劳湘从愚钝和木呐中缓过神来,他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爆出这样的新闻,是早有预谋还是临时动议,是碰巧还是有意示威,他有些大惑不解。此时这位调查组组长也有些进退两难,按道理本应把事故的真正原因调查清楚再走,但他明白事故的原因不可能调查得水落石出了,有人在做反调查,在极力采取一切手段伪造原始的资料和证据,凭现有的手段很难使调查有所进展,干脆尽早离开这里,免得夜长梦多,生些别的是非来,就像今天的新闻,分明是跟调查组和我劳湘叫板。他真的有些不死心,无论从专业角度还是个人的口碑而言,他都希望能把事故调查的清清楚楚,给上级领导,给蜀南公司一个明明白白的交代,哪怕是不做任何处理,只求落下一个办事认真工作能力强的说法。但现在看来这些也就成了奢望。他并没有放弃,他要先向领导汇报再作打算,而就他个人而言绝对无法忍受薛廷泉目中无人傲慢的态度,和这近乎挑衅性的侮辱性的电视报道。劳湘这样想到这里,反倒觉得事故调查又有了新的突破点。
应顺安此时除了惊愕还是惊愕,这电视新闻太出乎人的预料了,太快太狠也太毒,这分明是在向那些被处理过本就责任不重的人伤口上撒盐,向事故调查组想及要查清事故真相的人示威。应顺安完全明白这些人都居心,无非是在调查组撤走后,透过这样一种手段,给人们一个信息,事故调查结束了。责任人处理了,损失和影响挽回了,事情过去了。他不用想都能判断出这是张雪松的点子,够阴险够狠毒的,只是他们大概不会想到适得其反,事态很难按着他们想象的方向发展,他应顺安就不答应。应顺安觉得薛廷泉好糊涂,这是关系到公司和一把手切身利益的大事,怎么可以良莠不分眉毛胡子一把抓,这将给公司的安全管理留下无穷的隐患,给事故的再次发生留下祸根,如果坐视事态按此发展下去,那么离公司发生大事故就不远了。张雪松之所以高兴,是他觉得能够摆脱负责人的命运,还有盖天勋不是也乐得合不拢嘴了吗,真正的负有领导责任的人将逃脱法规的制裁。薛廷泉呀薛廷泉,你现在正成为这些人的挡箭牌,而那些受到处理的人只是一些替罪羊,而真正的幕后操纵者却安然无事。当看到张雪松挑衅的眼神,当看到盖天勋幸灾乐祸的笑脸,当看到薛廷泉充满怀疑的面部表情时,当看到劳湘一脸无奈的神态时,应顺安一下子坚定了决心,他要给人们一个惊奇。
“我提议,为了劳局长、佟局长的辛勤工作和对我公司工作的大力支持干杯,同时为二位领导送行,祝身体健康,万事如意。”薛廷泉一反常态地喝下了平时很少喝的一杯白酒,手拿着酒杯看着大家把酒喝完。随后又是几番的轮流进攻后,劳、佟二位局长的回敬,还真有几分依依惜别的的情调。过后,又是一对一的互敬,仿佛一切工作上的不如意,都像杯中的酒一样转眼之间便无影无踪了。
本是一场极不融洽的聚会,在觥筹交错中变得和谐了。
张雪松在宴会结束后立即打电话得盖婷,对她表示谢意,其实就两个人的关系而言完全没有这个必要,但他还是在电话里说了声谢谢,说是代公司领导感谢她,其实其他人根本不知道他是通过盖婷办的这事,他个人是打心眼里感激盖婷,只是借别人的嘴说一下,也好显得不那么生分。张雪松有些迫不及待了,他要去当面对她表达那份感情。电话里盖婷说在单位加班,今天晚上不能陪他了,希望他能谅解。站雪松挂断电话,心里还在为今天的事沾沾自喜,这事办的太漂亮了,这一下把薛廷泉和应顺安都镇住了,不要小瞧我张雪松的能量,要是真正给我提供用武之地够你们好瞧的,他自己觉得此时他正和应顺安站在同一起跑线上,等待发令员的发令枪响,然后两人拼命地向终点冲去,终点线上放着一把手的那把交椅,他已明显感到现在已经占据主动,只要枪一响,首先冲出去的一定是他,想到这里他险些笑出声来。
手机的铃声打断了张雪松的思绪,拿出手机一看是万希铎打来的,说是想请他出外坐坐,这正合他意,正在兴头上的他真不想回去睡觉,于是举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向名人俱乐部驶去。
张雪松来到了二楼的贝多芬厅,万希铎和另外两个人已在那里等候了。见他进来,万希铎忙作介绍,原来那二位是深圳过来的,一位姓穆,一位姓欧阳,都是万总的朋友,三人分别握了握手,不等介绍张雪松忙说:“张雪松,很高兴认识你,请多关照。”万希铎忙补充道:“蜀南公司副总经理,我的老朋友。”站雪松也知道了他们二位是私人老板,身价不菲。万希铎拿起一瓶高级XO问张雪松:“喝这个可以吗?”“以客人为主,我随意,我是带着酒来的,我刚刚喝过。”张雪松答道。“那就这个啦,来到酒。”万希铎喊过来服务生开市斟酒。
“来,为大家在此相聚干杯。”万希铎提议到。
三人积极响应,四人一起把第一杯就干了。
“看到新闻了吗?今天有关于你们公司的报道。”万希铎问张雪松,其实他猜也能够猜到这新闻一定是张雪松做的手脚,只是故意这样问一下,目的是给他一自我展示的机会。
果然,张雪松一脸得意,有几分骄傲地说:“那我可是花了力气的,你要感谢我哦,现在可以说这事已经摆平了。你们可以放心了,事故调查组已经撤了。你说应不应该谢谢我?”他有意提高说话的声音,为的是让两位客人听到。
“谢谢,一定要谢谢张总,今天我有这个预感,所以特意带他们两个过来专程答谢你。
万希铎的话是张雪松有些摸不到头脑,十分不解的抬眼看看二位,又看了看万希铎。
”真是贵人爱忘事,你想一想前年底的那次招标,不是他们……“万希铎提醒道。
这时张雪松恍然大悟,那次招标经万希铎介绍,他暗中运作,这两位私人老板击败了多家国有的供应商,顺利中得油库附属设备的供货标,拿到了一亿六千万的供货大单,合同已签订,二人马上奉上了他们承诺给他的那一部分的三分之一,不用问今天是送另外三分之二的。于是他马上说:“看我这记性,来,为我们的合作愉快再干一杯。”
“好好,希望今后能继续与张总合作,大家互惠互利。二人豪爽地又干掉了这一杯。
“万总,你也要谢我呦,要不然你的日子不一定这么好过哟。”
“一定一定,现在我就代表我们老总喝一杯,感谢你对我们工作的支持和帮助。”看着张雪松信心满满的样子,万希铎想这事件看来真的过去了,那还要真的谢谢他张雪松,反正又不是自己出钱,该喝就喝,该送都送,恐怕对自己没有什么坏处。
接下来按着万希铎的安排,张雪松去接受特殊服务,但他明白今天一定是那两个人买单的,他想一定不会放过万希铎,他想要找一个时间狠宰一下万希铎和他们的公司。
应顺安宴会结束后也没有回去,他见劳局长心情不太好,于是与他一起来到一家酒吧。看到劳局长酒已经喝得差不多了,于是干脆要了两杯茶,二人一边喝茶一边谈天,这也是一种很好的解酒的方法。
“老应,我看得出你的心情也很烦闷,这有些太突然了,我们还没有走,人家已经开始打扫战场庆祝胜利了,真是有些欺人太甚。”劳局长虽然带着酒劲,但头脑清醒得很,有几分愤愤不平地说。
“劳局长现在你知道了我的工作难度了吧,就是这样的环境,就是这样的氛围,我们搞安全环保工作多么的不容易,现在我们该怎么办,该做些什么。”
劳湘很同情地伸出手隔着桌子拍了拍应顺安的肩头说道:“大家都一样,我的处境不比你好多少,这样回去我真觉得没法向领导交代,没有详尽的调查结果,就很难做出科学的结论,没有结论还要我们调查组干什么?但要不早些撤,时间越长越被动,所以只能是这样了,回去想办法吧。”他好像是在劝应顺安,其实更确切地说是在排解胸中的郁闷。“
“难道我们就这样坐视事态的发展,就没有其他应对办法了吗?”应顺安像是在问劳局长,更像是在问自己,他早已暗下决心,这事情绝不能就此罢休,为了公司也为了他自己,当他在餐桌上看到张雪松那嚣张气焰时更增强这一信念,他们想借此压制和排挤他人,决不能让它们的阴谋得逞。不是有人说自己和张雪松争夺总经理的位置,此时应顺安下定了决心与他张雪松一决高低。
劳局长好像看出了应顺安的心思,于是说:“你放心,我回去后也不会放弃调查,我会想办法得到领导的支持,把事故调查继续下去,力争在一个较短的时间内有一个突破。我们不能让这事情草草收场,如果那样的话有愧于这项工作。他的话有些沉重,其实他非常明白继续调查与否不取决于他,关键是看领导的态度,他只是给应顺安交一个底。
应顺安非常清楚调查组撤离意味着什么,劳局长的一席话敞开了内心,长时间的工作接触使得二人建立了很好的关系,当然只是在工作上,彼此的印象不错。经过这一个多星期的一同工作后,更加印证了相互的判断。应顺安对劳局长的评价是,这人忠诚朴实、老练成熟,是可以信赖的。
此时二人对望着,由心底里建立某种默契,这是建立在彼此信任基础上的,也许会对彼此今后的工作有所帮助,这也是二人在目前的困境中所能获得的一点点的慰藉。没有过多的语言,没有海誓山盟般的表白,有的只是对工作的那份执着,有的只是刚刚建立不久的友情,此时二人真有些惺惺相惜的感觉,这已是不需要语言来表达的了。
“老应,我们走了,请你多保重,有事多联系,有什么需要我做的请不要客气。”
“好的,我会继续你们没有完成的工作,当然会麻烦你。”应顺安的话很短,但说明了下一步工作的重点。
“好的,你好自为之。”劳局长站起身来。
应顺安也站起身来,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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