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時, 對面坐著兩位日本小朋友, 一直歡天喜地的用日語交談, 笑聲不絕。此情此境, 勾起了一段心事。

童年時, 筆者最愛於大廈地下的停車場流連, 和鄰家的孩童一起玩耍。同一大廈內住了不少戶日本人, 他們的孩子也偶然會到該處嬉戲。可是, 由於彼此語言不通, 香港和日本的孩子從來不相往來。日本人一向有禮, 碰面時, 日本孩子定會向我們點頭微笑, 但我們這班自視甚高的香港仔, 卻永不理睬他們。

不知為何, 那個年代的孩子, 總是對「非我族類」的人帶著恐懼和不安, 這種感覺很容易便演化成歧視。每次見到日本孩子, 我們總會站在一旁, 用奇異的目光斜視他們, 又在背後說三道四, 認定他們是何方妖孽, 生活習慣必定光怪陸離, 但其實一切都只是幻想和創作。互相推波助瀾之下, 那份歧視越來越深, 於是, 有人便提議要「教訓」一下他們。

某個下午, 有人發現一名日本小孩獨自在停車場上騎三輪車, 我們便決定採取行動 – 五個孩子先來「猜情尋」, 筆者輸了, 要擔當這行動的「先鋒」。不知那裡來的勇氣, 筆者單人匹馬的走到日本小孩身前, 向著他大聲疾呼了一句「髒話」。

很記得那畫面, 日本孩子對著我, 展露了一個微笑(他當然不知道我向他咆哮甚麼)。身後的童黨不斷拍掌呼叫, 我卻有點詫異, 呆了數秒, 然後才隨童黨一哄而散。

長大了, 才明白自己做了一件大錯事。那些身處異鄉的人, 向我們作過甚麼? 甚麼也沒有, 只有微笑。但我們竟歧視, 還出言辱罵他們, 實在錯得過份。可是, 那戶日本人早已遷離, 筆者亦不知道他的姓名。多年過後, 那份內疚仍在。想向他說: 親愛的日本鄰居, 不知你身在何方, 近況如何, 亦不知道你最終有沒有學懂看中文字, 只想衷心跟你說 : 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