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深处的不知道姓名的驾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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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不相识如获至宝垂头丧气饥肠辘辘连夜赶路 |
分类: 岁月往事 |
下雨天是读书天,今天上午静静地坐在电脑前,看博友《“亚龙”访谈录》,听亚龙讲述他在黑龙江逊克当知青时的故事。那年亚龙顶替父亲回上海,带着大包小包行李,没料到在北安火车站却遇到:三天的火车票都售罄的尴尬局面。正在亚龙焦急万分、无可奈何地被滞留在北安火车站时,遇到了一个素不相识好心人的,是这个好心人带亚龙到他的小屋,帮助了亚龙……
看到这里,不由让我想起了我在黑龙江亲历的和亚龙似曾相似的一件事情。

1972年夏天,我和同队上海知青刘梅英一起回黑龙江,火车经过三天三夜的长途跋涉到了嫩江,还需转乘嫩江到黑河的长途汽车。列车到达嫩江,我们一下火车就赶紧到“嫩江---黑河”长途汽车售票处,到了窗口我俩顿时傻眼了,窗口上贴着一张大告示:“下雨,公路翻浆,三天后通车”。怎么办?住旅馆去?插队知青哪舍得花住旅馆的钱?心情糟糕之极,无奈之下,我和梅英决定就在嫩江火车站坐三天。
坐着吧,无奈地漫无目地看着火车站内来来往往的乘客,无聊至极。三天的时间必须在火车站度过,无奈,无奈,除了无奈我们两个上海女知青还有什么办法?真想痛痛快快大哭一场,可哭又有什么用?
那时候,物质匮乏,我们从上海回黑龙江插队所在地,每个知青都会尽自己最大的体力带两个大大的旅行袋,里面塞满了吃的、用的和穿的,这些东西可是我们的宝贝呀。为了保存在火车站三天“抗战”精力,我俩决定轮流休息轮流看行李。
两个异乡客,又是两个年轻女子,从上海来,那个时候的上海服饰在熙熙攘攘的候车室人流中大概很惹眼,于是不断有人好奇地询问我俩。有个好心人知道我们的境遇以后,对我们说:“到火车站对面的黑河百货商店车队去问问吧?他们每天有拉货的卡车来往黑河的。”我和梅英一听如获至宝,马上按照好心人指点的方向找去,果然找到了。院子里停着几辆卡车,一个戴着草绿色军帽的年轻司机在擦车,我俩忙问这年轻人:“师傅,你们是黑河车队吧?我们从上海来,现在嫩江到黑河的长途汽车三天不开,你能不能带我俩到黑河?”年轻的驾驶员看看我们,指了指屋内说:“我们队长姓康,你们叫他康师傅,能不能带你们得问他去”。
我俩忙进屋去。屋内一个大炕,炕上坐着一个五大三粗的中年男子正在喝酒呢。我俩笑着忙呼唤康师傅,告诉康师傅我俩是在黑河插队的上海知青,今天刚赶到嫩江,不巧遇到前几天下大雨公路翻浆,长途汽车三天以后才开,请求康师傅明天回黑河稍上我俩。康师傅边喝酒边听我们述说,看样子他也蛮同情我俩的,康师傅说:“我们车队明天早晨是回黑河,但我不能带你们走,因为你俩是女的,我们的车要是陷在半道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怎么办?如果你俩是男的,我就带上了”。康师傅的话如同一盆凉水从我们头上浇下来,唯一的希望破灭了,我俩不死心,一再请求,可康师傅的态度非常坚决没有丝毫的商量余地,我和梅英只得退出。院子里,戴着军帽的年轻驾驶员还在那儿整车,看见我们出来了问:“康师傅答应了吗?”我俩把经过简单和他叙述了一遍,垂头丧气地重回火车站。
继续吧,拉开三天火车站“持久战”的序幕,我和梅英一个人躺在座椅上睡觉一个人看行李。梅英睡上半夜,下半夜我睡,迷迷糊糊间我被梅英推醒,说:“冰花,快起来,走了!”
我惊讶地问:“去哪儿?”
梅英身边站着的戴着军帽的男青年笑着说:“你们昨天来找我,今天就不认识我啦?”
我一看,是昨天黑河车队那个驾驶员。我问“康师傅不是不让带我们吗?”
“昨天你们走了以后,我为你们想想,你们两个女知青在嫩江火车站要呆三天,这日子怎么过?康师傅不带,我带了”,接着他提上我们的行李就往外走,我和梅英赶紧跟上。由于是黑河百货公司的车队,我俩也很放心。
我们刚上车一会儿,康师傅他们的车队也来了,康师傅看到坐在年轻师傅驾驶室的我们并没有说什么。我和梅英非常高兴,总算搭上到黑河的车了!
四辆车浩浩荡荡从嫩江出发,起先路况还不错,行驶得很顺利,但两个多小时后,进入翻浆公路段,前面的车轮陷入泥浆路段,任凭驾驶员怎么努力车子就是一动不动,昨天康师傅担心的事情发生了,真的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康师傅派人去村里喊人求助,好远好远!中午时分饥肠辘辘,我听到其他驾驶员说我们车的驾驶员:“今天,他饿不着了”。
我和梅英赶紧拿出上海带来的饼干点心,让我们的驾驶员分给其他车辆驾驶员吃,把上海带来准备送给自己生产队老乡的香烟也贡献出来了。

下午,派人去叫的拖拉机来了,把陷在泥浆里的卡车拉出来,车队继续向黑河前进。记得车队到大岭已经是傍晚时分了。这时车队驾驶员对待我和梅英客气多了,我们和他们在一个桌上吃的晚饭。晚饭后车队继续出发,到达二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车队决定住在二站。
康师傅来问我们的驾驶员:“你带着她俩,你怎么办?”
“我送她俩到黑河去!”于是我们这位驾驶员带着我们连夜往黑河赶。小兴安岭的公路漆黑一片,只有我们的车灯亮着。我们要打瞌睡,驾驶员叫我们别睡,让我们多说话,他说你们一睡,我也要睡着的。就这样,我们三人说着话,车在黑暗的山区公路上行驶……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我被一阵鞭子声惊醒,睁眼一看,原来我们仨都睡着了,卡车停在一座桥口,堵住了前方来的马车,那车老板正在使劲甩鞭子呢。
我马上推醒驾驶员,三个人什么时候睡的?睡了多长时间?谁也不知道。
清晨,大约七点来钟,我们的车赶到了黑河,年轻的驾驶员直接把我们送到黑河汽车站,他说:“赶快买票,到张地营子的班车来得及!”我和梅英急匆匆地取行李下车,急匆匆地进站购票,待我俩买完票出来找驾驶员,一看,车已经开走了。
我俩真是糊涂,连驾驶员的名字都没有问,只知道他姓陈,又好像是姓郑?那个时候想想我们也真不懂事,如果这件事情是现在发生,咱们怎么也要记下他的名字,得很好感谢他。回生产队以后,又由于那个年代交通不便,也没有到黑河车队去找过他,甚至连一封感谢信都没有写。

几十年过去了,虽然我们没有记下这个戴着草绿色军帽的年轻驾驶员的名字,但他的形象,他的品格经常浮现在我的脑海中!
2009年、2012年,我两次重回黑土地,在黑河我也向别人打听过,但我连他的名字、甚至确切的姓都说不清楚,上哪找呀?
上海知青离开黑土地已经四十年了,四十年来那片黑土始终在上海知青心中占据了很大的一块地方,我想这感情与黑土地上淳朴的人们是分不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