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友
(2010-05-14 00:38: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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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瘢痕癌新疆农民识文断字复发刚强情谊嘱咐生活随笔 |
分类: 生活随笔 |
“病友”。生病住院,一个病房里的“难友”。
一年半以前,我因为“胸壁肿瘤”(脂肪瘤)住到了上海第二军医大学的附属医院——长海医院的整形外科的病房。住院的半个月时间里,同病房的两个病友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一个病友我叫她“小周”,新疆来的。另一个病友是个才四岁的小女孩,叫“春儿”。虽然与她们分开了很久了,但我却时常想起她俩。
小周
那一天,接到医院通知——住院,办完一切入院手续,到了我的病房。病房里有三个床位,中间的一个床上躺着一个中年妇女,她笑着迎接了我。我摆放好东西以后,就开始与这个中年妇女聊起来,得知她姓周,四十六岁,比我小,于是我就开始称她为“小周”。小周患的是“瘢痕癌”,这次是第二次动手术了。另一个床位上是一个十八岁的姑娘,长的很漂亮,她过两天就要出院了,她是手术胳膊上小时候被汽车尾气烫伤的疤痕。
小周已经动完手术了,两年前,她也是在长海医院开的刀,切除了腿上的“瘢痕癌”,没想到,回去不到一年,癌症又复发了,千里迢迢重新来长海医院再次动手术。(新疆医院回绝了对她这个病的治疗。)
小周长得很端正,说一口好听的普通话,我以为她是新疆城市里的人,可小周告诉我她是农村人,是个农民。我很吃惊:小周说话文文雅雅,每天病房中的报纸她都很仔细的看,识文断字的。她告诉我,她曾经是小学里的代课老师,因为生了孩子后,孩子没人带,只能辞去了代课教师的工作,要不,到现在也早已转正了。我为她感到可惜。
小周的手术比较大,这回再次在大腿上剜去了大海碗这么大的一块肉,医生护士来给她换药,那粉红色的新肉,有的长好了,有的结了黑黑的疤,我看了一次,就再也不敢看了。她不能下床,吃喝拉撒睡都在床上,没人陪伴。丈夫也是新疆的农民,两个孩子,女儿在江苏的镇江上大学,儿子在新疆上高中,丈夫得照管家里的80亩土地。
小周病床上的生活全靠医院护士的照顾:给她端来洗脸刷牙水,倒便盆等。晚上,深夜了,护士查房打着手电在小周的床下看看有没有要倒的便盆。小周是个识趣的人,她为了少麻烦护士,很少喝水。长海医院有规定,七十岁以上的老人得请护工,七十岁以下的病人开完刀后,就由护士根据病情采取“一级,二级”护理。听说,护士还会为重病人洗头等。现在,像长海医院这样的护理在上海是很少很少的。
这些我都看在眼里,在我没有开刀做检查的几天里,我早晨去洗漱时,顺便就把小周的洗脸水,刷牙水带过来,护士很忙,这样小周就能早一点梳洗了。晚上,我半夜起来上卫生间,看到小周的便盆里有尿,也顺便带到卫生间去倒了。每次,我做完这些,小周总是说着:“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啊”。我告诉她:“没关系,举手之劳么”。
小周很坚强,从来不掉泪,也从来不愁眉苦脸,她乐呵呵的。因此,我欣赏她,欣赏她的刚强,欣赏她的勇敢,欣赏她的乐观!
但有一次,小周掉泪了,是因为她对我谈起了他的两个孩子。在她没生这个病以前,她和丈夫两个辛勤劳动,家里是比较富裕的,但自从她得了癌症后,先是在新疆化疗,就用去了十几万元钱,当新疆医院给她“判了死刑”以后,他们想到了上海,到上海来治病了。现在女儿在镇江读大学,生活费用节俭到最底的程度。接下来,儿子也要考大学了······怎么办?
我说:“你这病要复发,为何不截肢呢?”
“我宁可死也不截肢,我是农民,回去后,我还得干活,截肢以后就是废人了,什么也干不了”小周这样对我说。
“你们城里人,有医保,我要是你们,就不用担心了”小周又羡慕的说。
我问:“你们不是有合作医疗吗?”
“那,能抵什么用?报销的比例是很小的”。
我开刀了,全身麻醉,“脂肪瘤”因为生长的位置太深,拖的年数太多,以为脂肪瘤没关系,以致长得有小碗口这么大了,妨碍我手臂的行动了,我才不得不来处理了它。家里人给我送的菜与水果我都给点小周,半个月下来也有了情谊。
小周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月了,那天,为小周主刀的教授告诉她,伤口再愈合几天,就可以出院了。小周开始扶着墙壁练习走路了。
那时正是11月底,新疆的天气应该很冷了。我问小周:“你回去穿的厚衣服带了吗?”
“有”,小周拿出一件棉袄,我一看,棉袄小又薄。
我说:“如果我比你先出院,我一定给你送衣服来”。
那天,医生査完病房,告诉我,“明天可以出院了,回家休息一个星期后来拆线”。而且我也知道了小周比我晚两天出院。
我的刀口有一个香蕉那么长,从病床上下来走路,刀口还有点疼。
回家后的第二天早晨,我拿了一件毛线大衣,一条羊毛围巾,一件棉毛衫给小周送去,家里人劝我不要自己去送,他们替我送。我坚持自己亲自送去,虽然与小周只是病友,相处了才半个来月,但我对她:一是出于同情,二是出于情谊。小周离开上海上火车,我不能去送,今天我到病房去,再看看小周,也算是送过她了,今后我俩也难有见面的机会了。
我到了小周的病房,小周看到我真的来了,带来了送她的衣服,她激动极了,刚强的小周这时候眼睛里满是泪花。她拉着我的手说:“这怎么好?这怎么好?我碰上好人了!”
我拿出带给她的两包点心,让她路上吃,嘱咐她一个人上路,火车上千万当心好自己的腿。
与小周分开后,我俩没再联系,我真是粗心,粗心到没有留下小周的电话,我不知小周现在身体如何?我愿小周身体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