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流纱瀑布,雨后的山谷,阳光明媚,一色青翠。

偶尔有一队旅行团擦肩而过。无疑,他们的目标也是流纱瀑布。在导游的催促下。他们匆匆忙忙地赶路,却对身边眼前的大好景色熟视无睹,感觉有点可惜了。路上的风景很好,这是常识。而常识,往往不当回事,这也是常识。
回到苗寨。此时的寨子,也在阳光沐浴之中。但怎么也提不起精神来,几乎没拍什么照片。
资讯说有路径可登山峰观苗寨全景,只是路程也不近,来回两小时以上。略作盘算,放弃了。
走吧,早点回到吉首,早点去凤凰吧。
从德夯苗寨的停车站,有旅游中巴直达进首火车站,大约一刻钟就有一班车,很方便也很便宜。但决意徒步到矮寨,稍作休整后,开始这一段长达5公里的步行。
湘西,吉首,德夯,矮寨,这是一组在不同情形下被感知的地理概念。从小说中获知湘西,在地图上找寻吉首,在他人的记叙中认知德夯,在行驶的车中锁定矮寨这个行走的目的地。
走在山间公路上,总有一种恍惚。这是在湘西?在德夯?为什么要在这里行走?
在路上。

在路上。
这应该就是解释。
在路上。这曾经只是梦中的向往,曾经只是属于地球那一端的一种生活方式,曾经只是连落在纸上的可能都不会有的计划。1960年代,1970年代,甚至到了1980年代,行走在湘西的山路上,这一定是一个奇怪的梦,或许连做梦都做不到这份上。
支付能力不允许,因为缺钱。时间不允许,因为既没有宽裕的光阴也没有便捷的交通。心境更不允许,行走是需要一种悠闲自在的心态的。
那时节,杭州至上海,绿皮车的单程票价是4元钱,耗时4小时。记忆如此清晰准确,因为去一趟上海已是极奢侈的一件事了。来回的车资,大约是青工月收入的三分之一或四分之一,这当然是一笔很大的支出了,不可能轻易挥霍。况且,车票十分难买,完全不亚于现在的春运。1982年年初,为了买一张上海返回杭州的车票,从凌晨五点起在上海西藏南路售票处排队,五个多小时后排到窗口了,却没有票了。如此艰难,如何出行?
更要命的是,那个年代,寻常人心目中,谋生是天大的事,好好学习,好好工作,好好上班,好好表现。生存艰难,手头拮据,又怎能凭空生出一副悠闲的心思?也正因如此,行走江湖,浪迹天涯,就成了幻影中的故事。
5公里的公路上,偶尔驶过一辆从德夯开出或开往德夯的中巴。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什么动静了。看着路边的田野和村落,看着绿色的庄稼和树木,信马由缰,居然还记起了那么久远的陈年旧事。
在路上。现在可以了,现在能够在路上了。
在路上,任何一座山峰,任何一处民居,任何一抹绿色,任何一片树叶,都能够成为记忆的一个部分,当然也可以选择删除。但这一切,都成为一次对生命的自主消耗。在路上,行走是生命的实践。
一路走,一路看。
快走完这一截路程时,路的右侧,隔着溪流,有一座村寨,隐没在青山绿树之中,却是十分地整齐与清爽。
这样的寨子,或许也是一座苗寨,却是原生态的。没有宽大的停车场,没有坚固的售票处,没有门禁,没有酒楼,没有旅游商品,没有大红灯笼,没有导游的叫嚷,没有游客的喧哗,没有费心编排的演出,没有提炼变味的民俗,有的只是原住民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简单安静的生活,无人打扰。以前的德夯也应该是这样的。但对于原住民来说,是愿意继续还是期待改变呢?没准,他们还很羡慕今天的德夯,因为名声在外的德夯,一定比这里富裕。
替别人操心是一件很没有意思的事。
茅屋原始,比不了瓦房坚固。平房古朴,比不了楼房舒服。从山里出来,水泥森林是风景。都市里呆腻了,乡村成了香格里拉。
短暂的注视,自然轻松。无关痛痒地说上几句,也不必承受太多的顾忌。
毕竟是路人,毕竟只是瞬间的行走。
走过这一段,就进了矮寨。然后,在矮寨搭乘了开往吉首火车站的中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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