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运,有多少悲情在继续重演
博浪沙/文
年关一逼近,全国各地的车站挤满了归乡的人流,每个窗口尽是攒动的人头,他们肩挑背驮,携妇将雏,忍饥受冻彻夜排队。此时,为了那一张方寸纸片,他们放下所谓的生命尊严,乞求换得一张归程的车票——一张家的通行证!家是什么?家是离乡背井时的一声嘱咐,家是捱过苦难时的一滴泪珠;家是节下寄望未眠的严父,家是年初村头驻足的慈母;家是满桌待归的日常饭菜,家是悲欢迸发的一首长诗;家是情感的苗圃,家是爱心的归宿。寒风里,无论雨雪交加,不管冰天路滑,如潮的农民工似虔诚的麦加朝觐者义无反顾地踏上返乡的行程。这个世界还有什么能像中国的春节这样产生如此巨大的向心力,吸引着人们朝着心中的温暖地——家的港湾进发。
中国,一年一度的人流大迁徒再一次成为世界瞩目的风景。而这风景,既扣人心弦,又让人充斥着辛酸。
在北京西站,一男子连续5天凌晨4时来排队,却最终没能买到车票,七尺男儿大骂了一通后忍不住嚎啕大哭;在金华,陈伟伟为了在妻子分娩前赶到家,于头天晚上十点钟排在第三位购票,直至次日十二点钟也没有买到,一气之下,他脱下衣服在寒风中裸奔,以泄心中不平。面对一票难求的处境,更多的务工者明白极端的举动并不能解决问题,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用生命压注,以“千里走单骑”的方式踏上了回家的征途。雪地冰封,一路上有多少险阻等着他们去克服去穿越,雪雨中纵然全身寒透,驰骋在通往家乡的道路上,他们时时感觉有一股温暖夹着雪花扑面而来,因为前方有家的乡音在朝自己召唤着……
眼前的情景是那么的熟悉和窘迫,一切恍若昨天重现。
回顾30多年的改革,中国给这个世界带来了无数的震撼和惊奇:我们用世界7%的耕地养活了世界22%的人口,我们连续10几年的GDP高速增长,我们的经济总量超过日本跃居全球第二,我们能把世博办得无与伦比,我们能把亚运办得精美绝伦,我们能把奥运办得旷世无双,我们的领导人出访一次性就给他国派送了几百亿美元大单,作为一个负责任的大国,我们在国际上的脸面可谓“金碧辉煌”,可是面对一年一度的春运,我们只有措手无策,焦头烂额,干瞪着两眼抓瞎。
几十年来,我们在一路追赶着现代化。在过去10年里,国家对公路、铁路、民航、水运进行了历史上前所未有的大规模建设,投资额达到了历史新高。目前,我国高速铁路通车里程跃居世界第一,高速公路通车里程已跃居世界第二,民航运输总周转量同样跃居世界第二。真的搞不清,如此的大规模大投入依然难解春运这个症结,以至于铁道部门每年都有新的精彩说辞:
2007年2月1日,铁道部发言人王勇平就称:“到2010年,发达的铁路网将初具规模,那时,一票难求的问题会得到解决。”
一年后的2008年1月25日,王勇平开始改口,称“在三五年后,我国铁路客运专线网将初步形成,部分干线拥挤状况将成历史。”
到了2009年10月7日,王勇平三度改口,更谨慎地说:“2012年我国铁路运输能力紧张状况会初步缓解,一票难求将有较大改观。”
可是在今年,2011年1月16日,铁道部副部长王志国称,解决“买票难”,可能要到“十二五”末期,也就是2015年,届时“春运一票难求的情况将从根本上改观”。
破题春运真的那么难吗?难于登蜀道?难于上青天?连政府官员都在逐年地自圆其说,其实,所有都是体制禁锢,人为使然。自改革伊始,农民交罢沉重的赋税后,剩下的仅能对付温饱,为了补贴家用,为了改善生活,第一代农民工以盲流的身份远走他乡,卑微地穿行在沿海发达城市的拐拐角角,干最重的活,做最脏的事,吃最差的伙食,住最破的窝棚,低三下气地以那块黢黑的身板赚钱养家。到了“农二代”,国家好歹给注册了个“农民工”的标签,和父辈一样,他们依然沿袭着撕裂家庭的痛苦,流落各个城市,四处打着短工,不能自由迁徒,生活没有保障,唯有出卖自己的苦力挣钱。家在哪里?家在汗水洇渍的负重里,家在泪水打湿的的睡梦中。从年头到年尾,当春节的气息从时间的深处突袭过来,他们压抑在心头的那份乡情终于被年味滋生出的浓浓忆念催醒了,久违的冲动似母亲无声的呼唤,回家,回家!这个时候谁不泪流满天面;回家,回家!这个时候谁不望穿双眼;回家,回家!这个时候谁不归心似箭。当此际,任由你风再猛,雪再大,怎能阻止漂泊者的归途!
每年面对近50%的民工流,春运,让多少悲情还在继续上演?
如果我们不从根本上解决国内各地区极不平衡经济发展,不从根本上打破城乡二元化结构,不从根本上解决农民工的“国民”待遇,叫喊几十年的“春运难”还将照常难下去。春运并不单单是一年一度人流的大迁移,它承载着几亿国人的感情纠结,它牵动了整个民族的心灵!它的“难处”不是一个铁道部门能够解决的,只有从地方到中央,由群体至个人,用世界上最怕的“认真”二字,举全国之力,带着春风与温情,协力同心,拥挤不堪的春运从此将不再以悲情的方式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