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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浪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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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家大变样了,屋前屋后堆着红砖、水泥、楼板、细沙等建筑材料,房子虽然还没有盖就,已经呈出了一种凌人之气。素芹见方香苹下砖下得一脸红灰,瞥去两眼,也懒得招呼,照直进了她家后院。梨花正在厨房涮碗洗筷呢。素芹细瞅一眼梨花,像是比平常瘦了些,带着气,大声地道:“梨花姐,只半月不见就大贵人了,我贺喜你了!”
“啊?”梨花一惊,跟手灿然笑道,“素芹回来啦,哟,变白嫩哩。”
“梨花姐,我再白嫩又没你值钱,换出一幢高楼出来了,肯定同徐大伯家一个模样。”
梨花的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终就摆出一副不屑的神态:“他家不才四间上下,我家可是上下六间房呀。”
“那孟家在韩桥洼要露大脸了哩。”
“那自然。人在世上说到底不就是为图个吽的,不然枉活一生了。你邝素芹不在学养鸡吗?为的不也是往后生活得自在舒服些个。”
“盖楼的话,我这生不敢想,既便养成了鸡,卖20年也竖不起楼房的,不过一个泥巴大瓦屋应该能够盖出来的。一呢,人总归有个人样子,免得混同于牲口,叫人家戳着脊梁骨;二呢,我哥不至于穷得老是打光棍,就是寻下个缺腿少胳膊的,也叫作人嘛。”
“哼,你太贬低你哥了。他是龙,找的是凤!我是南瓜,只能配西葫芦。是人又咋样?是牲口又咋样?人再高贵还不是畜生变的。人同畜生不过是一个是两条腿,一个是四条腿。我文化浅,只要找的是两条腿,还有钱,就满足多多的了。”说着,梨花疯一样大笑起来,笑得东倒西歪,笑得泪流满面,笑得跌坐地上,笑得咆呼大哭。素芹大失所望,百般蔑视地冷笑两声,走了。
忙活中的香苹闻声,丢下手中的活计跑过来,见丫头神经兮兮地样子,拍着大巴掌说:“我的小妈呀,你又哪根筋出毛病了?”
梨花息了泪,招眼向着母亲,道:“妈,我是不是不该没听你的话?”
这一句问话,勾通了母女俩近日僵着的感情。香苹搂抱着梨花,泫然泪滴:“乖乖呀,你终于回心转意了!别忘了,你是妈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啊,我还能害你?妈并非贪财的人,只是妈这辈子吃尽了田上的苦,不愿你这一生再把妈的老路走上一遍的。虽讲你嫁了马家,还没脱离农村,丢了田地,但他家有的是钱,不论多少,九九归一,够你终生摆活了。人家讲马胜这坏那坏,我只图个殷实,其余的任由他人说去。大凡人也不是神是仙,谁会没个短处,只要不偷人不抢人就照很了。妈懊悔来懊悔去,就一个面相屈了你。有一点,两个人处久了,再丑也觉不出来的。伢啦,只要你吃好喝好日子过得滋滋润润的,妈死下九泉也会笑的。”
“妈,倘若我爱吃苦受累你拦我不?”
“傻丫头,天下的人那有情愿吃苦受累的,每天里,人人都拼死拼命地干活,不就是指望过上个好日子。你不经沧桑,人小又年青气盛,诸多事情你还懂。想当年,老娘我只凭着一时冲动,才嫁了你那个百无一用的老子,窝囊了一辈子。目下,妈随讲也不许你步我的脚后跟了。好好地听妈的话,妈不害你的。”
“妈,这么讲,你对这门亲事中意得铁了秤砣了?”
“伢,只要大头握在手上,其它大不差小不圆的地方,不要过多去计较,这世上从来没有十全十美的东西。”
“妈,你这样太专断了。”
“妈苦口婆心操烂了肝肠,不就是图你有个好归宿呀,小孬丫头。”
“既是这样,那我就认了!妈,往后我不哭也不闹,随你的愿便是了。”
“我的心!”香苹亲一口女儿的脸蛋,又替她揩了泪痕,听见又开到前院的四轮车,兴冲冲地迎接过去。
梨花呆坐在地上连叹了几口气,沉思片刻,把一双无神的眼睛睁大。慢慢地,她的眸子里特有的光彩照射出来,无力地身体终于蓬勃出了一股生气,这是心泉里汩汩流淌出的信心呀!她整了整衣服,拨齐乱了的丝发,收拾好碗筷后,拿过一把小扫帚,清理着厨房里的脏物,忽然,房屋内一暗,梨花回头见马胜正歪着张大赖脸,倚住门榜,咧着嘴盯着她邪邪地干笑。
“吃屎了不成,这么开心。”
“听你、听我妈讲你憋了3天,还是答应我了。”
“不要脸,谁是你妈?”
“嘻嘻,梨花大姐,你情愿的话做我妈也照哩。哈哈,妈呀,让我好好地看看你老。”
说着,马胜的手足开始痒痒了起来了。
梨花不动声色,捏紧扫把等马胜的手不老实地伸过来,剽足劲,对着他的手腕狠狠地抽下去。
“我的妈呀──”马胜掐着手腕一头栽下,接连在地上翻了两个身,颤抖抖地指着梨花,“小骚货,我日……”
“你骂?”梨花的扫帚头直抵马胜的嘴,“小心老娘捣碎你的马牙!”
“好,够种。”马胜推开扫帚,爬将起挑起大拇指,夸道,“我马王爷就认了你这性子了。”
“姓马的,老娘再次坦坦地放给你一句话:现在打退堂鼓还不迟。”
“要我收心?”
“对。”
“哼,我答应了,你去问问一车车拉来的东西答不答应?”
“不少你一块砖头,你全拉回去!”
“美你了,我马王爷从来不吃回头草。再讲,你妈说等这房一盖结束,割下油菜就操办婚事了,到口的肥肉我老马向来一块不落。”
“死了心踏了地?”
“没门!”
“真的不后悔?”
“妈拉个球,老子生下来头一件事就晓得世上买不到后悔药。”
“看来吃屎的狗是改不了性子。我跟你讲,老娘日盼夜盼就盼那一天快点到哩。”
“乖乖,这几天你终于讲了一句粘乎乎的话了。”马胜忘了疼处,一张大赖脸递上来便想讨便宜。
梨花热脸相迎,趁其不备,抡巴掌扇在马胜的鼻子上,跟后一把将他给搡出了门外。
马王爷捧着鲜血淋漓的鼻子,滚在地上“妈呀妈呀”地直哎哟。
“有那么痛苦吗?姓马的,你捺着性子忍个一旬半月不就得了。”梨花甜甜地抛下一个笑,“呯”地拴死了厨房门。
“好你个婊子,到那日老子吃金枪不倒,看我不收拾死你!”马胜捧着血糊糊的嘴,朝小沟方向边跑边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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