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燃下一根火柴  让爱心与生命同在

                                                                          ——读《卖火柴的小女孩》

窗外的落雪纷纷扬扬，趁着朦胧的夜色，悄悄地铺满了高高低低错落的屋顶，棉被似的温暖。在那些充满了橙黄色灯光的屋子里，孩子们已进入甜蜜的梦乡，他们相信，只有在他们熟睡的时候，圣诞老人穿着装满礼物的红色袍子才会从那个小小的烟囱里送来他们想要的东西，所以孩子们面颊上绽放着幸福的微笑。

是的，圣诞夜应该是平安美好的，这样的夜晚会有人想起安徒生童话里那个卖火柴的小女孩吗？会的。小小的火柴发出的微弱而炽热火焰穿越了一百多年的时光，至今依然燃烧在许多人的心中。

无论贫困与富足，谁都有权利梦想春天。

安徒生的童话，早已超越了一般意义上孩子的梦想。其实每个人在某一时刻都是一个单纯而迷惘的孩子，都渴望安全，都需要童话的安慰。让我们设置这样一个亲情阅读场景：一缕温馨柔和的灯光，一双澄彻纯净的眼睛，一个爱意无限的怀抱，一种亲切悦耳的声音，构筑一个童话世界，让故事中的小女孩向我们的心灵走来……

“天冷极了，下着雪，又快黑了。”“天”字平缓出口，稍向后挫，“冷”字营造逼人寒气，“极”推向全句最高，“下着雪”语势下行，“又快黑了”趋于平缓。画面渐渐暗了下来，仿佛有一段忧伤的音乐响起，在这个连成人都急匆匆地往家赶的黄昏，我们的小主人公出场了。“这是一年的最后一天——大年夜”，这特别强调的“最后”，也暗示着小女孩的命运吗？“大年夜”本不该是发生悲剧的时间啊！一种抑制不住的辛酸与同情就饱含在平静的述叙之中。今天的孩子，要是遇着下雪了，哪怕天再冷，也是万般高兴的事，在雪地里嬉闹，堆雪人，打雪仗，雪花落在头上、手上、脖颈里，凉丝丝的，多少美妙爽洁的体验。 可是，想象一下小女孩的处境吧：丹麦漫长的夜晚开始了，北欧的寒风吹在她的身上，没有可以保暖的棉衣、围巾、帽子、手套，甚至出门时穿的妈妈的大拖鞋也跑丢了，赤着脚走在冰冷的石板路上，一双小脚早已冻得红一块青一块的，彻骨的寒冷从脚底直侵袭到她的全身。她也向往那温暖的窗口啊，但是，她不能回家，她瘦弱的身向躯肩负着一家人的生计啊，而她一整天都没有卖掉一根火柴，她一次又一次地满怀着希望迎向那些看起来可能需要火柴的先生，可一次又一次地失望地看着他们远去，举着火柴的手里已经冻僵了，“先生，请买我的火柴！”那稚嫩的声音回荡在冷漠的寒气中。天完全黑下来了，这个时候是孩子们正在父母温暖的怀抱中享受着爱抚的时刻，可是想到没有卖掉火柴而打她的爸爸和那个四面透风的家，小女孩就只能选择徘徊在街头。黄昏的路灯把她那小小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很长，“可怜的小女孩！”这是发自内心的深切同情，是在调动我们的全部感官和生活积累获得一份心理支撑以后的深重感叹。其实这是个美丽的小女孩，“雪花落在她的金黄色的长头发上，那头发打成卷儿披在肩上”，可是站在镜子前扎上漂亮的发带，对这个已经饿了一天的穷苦孩子来说是件多么奢侈的事，她注意到的是街上飘来的烤鹅的香味！这一切听起来是那么的令人心酸。

抵御饥寒交迫的唯一办法也就是在一座房子的墙角里蜷成一团，还有就是点燃手中的火柴。“她敢从成把的火柴里抽出一根来，在墙上擦燃了来暖和暖和她的小手吗？”她被自己这个念头吓坏了。火柴对她来讲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全家人的圣诞晚餐，可是她又迅速地想到这一连串的动作之后的结果，并且被这个结果所鼓舞，这一闪念是一个整体，不容慢条斯理，因此虽停紧连，甚至中间不换气，才会有一种紧迫的推进感，之后是一个较长的停顿，小女孩在犹豫，听者在为她担心，“她终于抽出了一根”，“她”迟疑着权衡着，语气中有一种踟蹰，终于，本能战胜了惧怕，“终于”二字出口稍着力，决心中仍然流露出一丝的不安。

 “她终于抽出了一根……她又擦了一根……她又擦着了一根火柴……她在墙上又擦着了一根火柴……她赶紧擦着了一整把火柴……，小女孩一次又一次地划着火柴。每一次火柴点燃，都会有一个美丽的幻觉出现：先是生存的需要，解决温饱的火炉、烤鹅，然后是生命的渴望，满足愿望的圣诞树，抚慰心灵的奶奶，然而每一次火柴熄灭，小女孩就又得面对寒冷黑暗的现实。幻觉与现实在对比中交替。朗读的节奏也在这变换中时而低沉时而轻快，由扬转抑，欲抑先扬，在低回忧伤中，回环往复，推波助澜，直至故事高潮小女孩飞向幻想中的天堂。

其实，从小女孩擦燃第一根火柴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已经被打动了。

一根小小的火柴划出一道奇异的火光，在小女孩眼里“火烧得旺旺的”，语调上令人惊喜，“暖烘烘的”，语势下落，口腔渐松，“多少舒服啊”，平缓渐弱，渐渐陶醉，“哎，怎么回事呢？”跌落到现实中，“火柴灭了，火炉不见了”，先前的温暖的感觉倏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暗哑与阴冷，失望与凄楚。火柴再一次被划着，幻觉又出现了：在饥肠辘辘的小女孩眼中屋子里桌子上的烤鹅竟是那么真切分明，她几乎就要站起身迎上去了，眼看着几乎伸手可及，但火柴灭了，语势在层层推至高潮时突然落下，沉重而滞缓，“她面前只有一堵又厚又冷的墙”，惟其强烈对比才“冷”，惟其寒意袭人才“厚”，孤独和黑暗在小女孩周围弥漫开来。在火柴的光亮中，小女孩视线渐远，由眼前到屋子里再到天空，空间在想象中不断地延伸扩大，而那些幸福与欢乐也越来越虚幻。“只见圣诞树上的烛光越升越高，最后简直成了在天空中闪烁的星星。有一颗星星落下来了，在天空中划出一道长长的红线”，仰望着夜空，向往着幸福，“有一个什么人快要死了”， 这声音像来自遥远的天堂，哀婉动人，一颗流星代表一个生命吗？美丽竟是那么短暂！小女孩知道火柴一灭一切就会消失，所有那些在某种程度上带些轻快的语气，愈加反衬出内心的痛苦的愤懑，强化了色彩的沉缓与暗哑。“啊！请把我带走吧！我知道，火柴一灭，您就会不见的，像那暖和的火炉，喷香的烤鹅，美丽的圣诞树一样，就会不见的！”她怕，所以急迫，语速加快，她盼，所以热切，几乎不停顿。她几乎不顾一切地把整把火柴都擦燃，要把光明留住，把奶奶留住，把幸福留住。然而谁都知道她的灵魂已被光明所吸引就要离她的躯体而去，小女孩的生命就要走到尽快头了。无以伦比的凄美，无以言壮的辛酸，撼人心魄的空间意境。奶奶把小女孩抱起来，搂在怀里，“她们俩在光明和快乐中飞走了，越飞越高，飞到那没有寒冷，没有饥饿，也没有痛苦的地方去了”。语气似乎该是快慰的，小女孩摆脱了冷与饿，但更是凄苦的，她是用幼小的生命点燃了希望的啊，语速渐缓渐慢，状态久久地地停留在高空，心中无限牵挂，“你在天堂还好吗？那里应该没有贫穷吧！”。

一根火柴燃起来了，一个天堂诞生了。安徒生之所以不朽，在于他不能改变现实，却创造了一个世界，一个每个人都渴望的美好世界。因为贫穷，也许不能享受美好，但贫穷不能剥夺向往美好的权利。

小女孩是带着她所有的期望去了她认为存在的天堂的，至少对她来说，那里充满了幸福和快乐，“她想给自己暖和一下……”人们不无同情地这样说，看到这个在大年夜冻死的小女孩手里还捏着一把烧过了的火柴梗，甚至还会哽咽着说不出话来，流着眼泪走开，但是“谁也不知道：她曾经看到过多么美丽的东西，她曾经多么幸福地跟着她的奶奶一起走向新年的幸福中去”，不知道安徒生是怎样强压着心中的悲伤写下这些辛酸的语句的，悲伤中有怨有怒，但却化作火山下涌动的巨大潜流，深沉而厚重，让人压抑令人震憾。新年的太阳升起来了，小女孩的故事结束了，讲故事的人早已是泪流满面……

捷克哲理小说家昆德拉说，“真正严肃的问题，是孩子能提出来的问题。只有最天真的问题才真正是严肃的问题。这些问题都是没有答案的。”安徒生的故事，给我们除了感动外，还有对人性的追问，在没有善的地方，他创造着善，在缺少美的时候，他发现了美。所以有人说安徒生的童话，是写给大人看的。

真的，成年后重温安徒生，感觉像在读哲学书。

无论如何，请为小女孩点燃下一根火柴，让她永远活在爱心里……

《卖火柴的小女孩》原文

安徒生

　　天冷极了，下着雪，又快黑了。这是一年的最后一天—大年夜。在这又冷又黑的晚上，一个光着头赤着脚的小女孩在街上走着。她从家里出来的时候还穿着一双拖鞋，但是有什么用呢？那是一双很大的拖鞋—那么大，一向是她妈妈穿的。她穿过马路的时候，两辆马车飞快地冲过来，吓得她把鞋都跑掉了。一只怎么也找不着，另一只叫一个男孩捡起来拿着跑了。他说，将来他有了孩子可以拿它当摇篮。

　　小女孩只好赤着脚走，一双小脚冻得红一块青一块的。她的旧围裙里兜着许多火柴，手里还拿着一把。这一整天，谁也没买过她一根火柴，谁也没给过她一个钱。

　　可怜的小女孩！她又冷又饿，哆哆嗦嗦地向前走。雪花落在她的金黄的长头发上，那头发打成卷儿披在肩上，看上去很美丽，不过她没注意这些。每个窗子里都透出灯光来，街上飘着一股烤鹅的香味，因为这是大年夜—她可忘不了这个。

　　她在一座房子的墙角里坐下来，蜷着腿缩成一团。她觉得更冷了。她不敢回家，因为她没有卖掉一根火柴，没有挣到一个钱，爸爸一定会打她的。再说，家里跟街上一样冷。他们头上只有个房顶，虽然最大的裂缝已经用草和破布堵住了，风还是可以灌进来。

　　她的一双小手几乎冻僵了。啊，哪怕一根小小的火柴，对她也是有好处的！她敢从成把的火柴里抽出一根，在墙上擦燃了，来暖和暖和自己的小手吗？她终于抽出了一根。哧！火柴燃起来了，冒出火焰来了！她把小手拢在火焰上。多么温暖多么明亮的火焰啊，简直像一支小小的蜡烛。这是一道奇异的火光！小女孩觉得自己好像坐在一个大火炉前面，火炉装着闪亮的铜脚和铜把手，烧得旺旺的，暖烘烘的，多么舒服啊！哎，怎么回事呢？她刚把脚伸出去，想让脚也暖和一下，火柴灭了，火炉不见了。她坐在那儿，手里只有一根烧过了的火柴梗。

　　她又擦了一根。火柴燃起来了，发出亮光来了。亮光落在墙上，那儿忽然变得像薄纱那么透明，她可以一直看到屋里。桌上铺着雪白的台布，摆着精致的盘子和碗，肚子里填满了苹果和梅子的烤鹅正冒着香气。更妙的是这只鹅从盘子里跳下来，背上插着刀和叉，摇摇摆摆地在地板上走着，一直向这个穷苦的小女孩走来。这时候，火柴又灭了，她面前只有一堵又厚又冷的墙。

　　她又擦着了一根火柴。这一回，她坐在美丽的圣诞树下。这棵圣诞树，比她去年圣诞节透过富商家的玻璃门看到的还要大，还要美。翠绿的树枝上点着几千支明晃晃的蜡烛，许多幅美丽的彩色画片，跟挂在商店橱窗里的一个样，在向她眨眼睛。小女孩向画片伸出手去。这时候，火柴又灭了。只见圣诞树上的烛光越升越高，最后成了在天空中闪烁的星星。有一颗星星落下来了，在天空中划出了一道长长的红线。

　　“有一个什么人快要死了。”小女孩说。这是她那唯一疼她的奶奶活着的时候告诉过她的∶一颗星星落下来，就有一个灵魂要到上帝那儿去了。

　　她在墙上又擦着了一根火柴。这一回，火柴把周围全照亮了。奶奶出现在亮光里，是那么温和，那么慈爱。

　　“奶奶！”小女孩叫起来，“啊！请把我带走吧！我知道，火柴一灭，您就会不见的，像那暖和的火炉，喷香的烤鹅，美丽的圣诞树一个样，就会不见的！”

　　她赶紧擦着了一整把火柴，要把奶奶留住。这一整把火柴发出强烈的光，照得跟白天一样明亮。奶奶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高大，这样美丽。奶奶把小女孩抱起来，搂在怀里。她们俩在光明和快乐中飞走了，越飞越高，飞到那没有寒冷，没有饥饿，也没有痛苦的地方去了。

　　第二天清晨，这个小女孩坐在墙角里，两腮通红，嘴上带着微笑。她死了，在旧年的大年夜冻死了。新年的太阳升起来了，照在她小小的尸体上。小女孩坐在那儿，手里还捏着一把烧过了的火柴梗。

　　“她想给自己暖和一下……”人们说。谁也不知道她曾经看到过多么美丽的东西，她曾经多么幸福地跟着她奶奶一起走向新年的幸福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