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小很小的时候，爸爸常带着我沿着南京路从家散步到外滩，这么长一段路，现在回想起来简直就是野外竞走变相虐童。经过当年上海美术馆的仙乐斯广场来到那时还是上海图书馆的上海美术馆——是不是很鬼打墙？爸爸会停下脚步，指着这幢高大阴森的西洋建筑对我说：你现在还只能去少儿图书馆，长大了就能到这里来了，这里才是大人借书的地方！等你长大了还有什么不懂不要再问爸爸了，自己到这里来借书看就会懂很多道理。

没想到等我长大后，这里变成了更萧条的美术馆，而真得三不五时造访的目的，却是为了跑去五楼或者隔壁喝酒作乐——成长就是件这么荒谬和滑稽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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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法统一按擎的狭小电梯，梅雨季更加蔓延的霉味，惊悚的大理石阶，吱呀的木条地板……一切总是若有似无地提醒着所有感官关于童年回忆的点滴，以为很亲切，一恍神又实在陌生。小时候总幻想，这若是自己的家该多好，这么宽敞又安静，还有读不完的书。直到现在包括将来这里当然都不会是我的家，并且轮番上演着无趣的喧闹爬踢，迎接各种肤色各种语言的外族人士惬意地围坐在露台上，或透过落地玻璃窗对眼前和头顶的异国风景评头论足。若向着空旷的大厅大声喊一声“喂”，是否还听得到小时候的余音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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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座位，没酒喝，敷衍的catwalk，暧昧的灯光，不习惯打闪光灯的手机只能勉强拍出粗糙模糊的劣质相片。于是唯一的意义大概就剩和旧雨新知聚首畅叙：那些压抑的无助的不解的，还有三八的感慨的以及期待的。强烈的追光灯里，看见无数灰尘飞扬，它们也是旧时代的尘埃吧。意外看到几个小孩儿大喇喇坐在T台边的地上嬉笑打闹，在你们若干年后关于童年的追忆里，这栋历史课本里作为跑马总会着实叱咤过一个时代的阴沉砖楼，又究竟是个什么地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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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着急知道答案，有些事长大就会明白，只是长大后，又会有太多书里也教不会的不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