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上去确实挺美

《看上去很美》虽然是“小孩演的”，但绝不是“演给小孩看的”，这部片子可以说是儿童版的《飞越疯人院》，意识到这点的话，理解这部片子就没有什么太大的困难。所以让我们跳过主题思想评介这一节，直接进入到到技术评介的环节。
应当说，张元是中国导演中技术最成熟的导演之一。《看上去很美》的摄影、音乐、剪辑等各方面都相当“洋气”，完全没有中国导演常见的“硬伤”。影片中的服装、道具既符合影片表现的时代氛围，又符合影片的整体气氛，而视觉效果也并不寒酸和丑陋。影片的叙事相当清晰，主人公从“做不成好孩子”到“尝到坏孩子的甜头”，再到“完全变坏”的过程被表现得脉络清晰，富于层次感，缺憾是节奏感稍显欠缺，但在国产电影里已经算是很好的正面教材了。
从很多细微之处可以看出张元导演的功力。比如说中国电影有一个老大难问题：空间感欠缺，比如在徐静蕾的《我和爸爸》中，一共故事发生地点就两间屋子，外加一条街道，观众就楞是搞不清楚哪儿是哪儿；“小片儿”是这样，“大片儿”也好不到哪儿去——有几个观众能说清楚“圆环套圆环娱乐城”中“大殿”、“鸟笼”、“屏风”和“行刑场”的位置关系呢？在《看上去很美》，这个问题就得到了相当好的解决，幼儿园中的“教室”、“厕所”、“卧室”、“操场”以及幼儿园外的公园和医院之间的相互关系都交待得相当清楚，考虑到这部片子并非在一个地方拍摄完成，这一点尤其难能可贵。
《看上去很美》不但“硬伤”不多，而且还有几处“真好”的地方。比如幼儿园小孩们“暴动”的一块戏，铺垫、渲染几分钟之久，几十个镜头切换非常漂亮，众多光着屁股的幼儿从四面八言爬行着发起进攻的镜头不知道能否称得上经典，但绝对能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这样的“大戏”还有几场，而众多的“小戏”也相当精彩，那些小演员表演得非常出色，主角“方枪枪”的长相很像幼年的王朔，而他的两个“小情人”南雁和北雁的长相也相当亮眼。在笔者看这部片子的影院中，笑声始终不断，说明这部片子还是具有相当的观众亲和力的。
总的来说，《看上去很美》“看”上去确实挺美，如果中国的导演都有张元这样驾驭技术的能力，那么中国电影恐怕会更有起色。然而，电影并不仅仅是技术，还有很多其他的东西，这也就是《看上去很美》时时让人感到“不那么美”的原因。
富于讽刺性的是，虽然导演看来对某个时期的“传统教育”深感不满，然而自己却不自觉地受到了这种教育的“毒害”，小学生作文里“主题先行”理念在这部片子里得到了深入的贯彻。王朔的原著小说《看上去很美》虽然在叙事技巧和节奏感上有所欠缺，然而在细节的丰富性上却进行了少有的探索，让人惊叹“王朔怎么能记得那么多的事情”，然而这部小说改编成的电影却色彩单一、刻板。影片从始至终都在向观众灌输导演的“中心思想”——整齐划一、无微不至的教育实在可怕。这种灌输的手法过于刻意，大量的对“反一号”李老师的脸部特写，从始至终没有变化的诡异音乐都符号化地表达了影片要表达的“意思”。
这样做的结果是两种完全相反的负面效果。对于观影经验丰富的观众来说，可以轻易看穿导演的良苦用心，看穿之后会就会对这种缺乏变化的重复感到厌倦，因为他们知道好的电影应当是丰富的，看似无关甚至抵触的细节不但不会伤害主题，反而会使主题更加深化和令人信服。而对于普通观众来说，这种极端的“主题先行”超出了电影“讲故事”需要，让普通观众感到“不友好”，而且会让他们感到困惑——这部电影到底要讲什么呢？因为和幼儿园和疯人院不同，毕竟是一个会留下美好记忆的地方，缺乏丰富色调的处理会让普通观众感到过于陌生，从而障碍了对主题的理解和认同——那些小朋友都好可爱，但是为什么音乐老是那么奇怪呢？
至于影片“开放式”的“绝望”结尾，就更是一个败笔。《飞越疯人院》给观众一个充满希望的结局，而《看上去很美》却似乎不愿照抄照搬，故意要来一个“秃尾巴”。张元在这里犯了个中国导演的老毛病——他们不愿意“照抄”好莱坞的经典模式，于是“刻意不抄”，反而显得有些拙劣和突兀。对于这个结局，有经验的观众和普通的观众可以达成共识：为什么非要在最后给我们“添堵”呢？
总的来说，《看上去很美》的缺点是显而易见的，这种缺点不但可能会使这部有明显卖座潜质的电影票房受损，而且会让很多专业人士忽视了它的一些珍贵的优点，从而让张元原本可以为中国电影进步做出的贡献成为泡影。

 

现场采访：
职员王先生觉得他没看懂《看上去很美》，“这部电影好像要表达什么东西，但是没表达清楚”。至于这部电影的可看性，王先生也觉得一般，尤其不能接受的是这部电影的结尾，“我以为结尾要表现一下方枪枪长大之后的样子，回想一下童年，结果什么都没有就完了。”
而同为职员的高女士认为她完全理解了《看上去很美》要表达的意思，就是整齐划一的教育对个人的伤害，同时认为这部电影的可看性也很好，尤其是那些儿童演员的表演非常出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