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奇害死猫》：好猫还没成虎

 

在看前半个小时的时候，你肯定不会知道《好奇害死猫》是一部什么样的电影。我在看片子的时候，开始只觉得这是中国版的《危险的关系》。一个男人陷入了婚外恋的泥潭，想要用钱摆平的小蜜阴魂不散，结发妻子不断受到可怕袭扰……
虽然“批判式”的婚外恋题材电影很难给有经验的观影者什么新鲜感，而且很难给人带来心情舒畅的感受，但导演张一白情爱描写的手笔确实值得一赞。对于婚外恋的成因和表现，张一白给予了心理学教材一般的精确的表述。夫妻双方在每天的亲密接触中逐渐失去了对彼此的吸引力，丈夫在出门的时候不再仔细看妻子的着装打扮；然而家庭的纽带仍然非常牢固，丈夫愿意付出一切代价保持家庭的稳定。
而更精彩的是太夫和情人关系的描写。胡军和小宋佳的表演都非常到位，而且在张一白的掌控下，表现出中国电影中少见的性感。更可贵的是，两人的关系扣住了片名“好奇害死猫”，两个情人之间的阶层差异和对对方生活的好奇心增强了彼此的吸引力。对于男方闯入女方生活的描写非常贴切而且具有感人的力量。靠在发廊打中微薄收入生活的女方在简陋的斗室中摆了一个火红的大沙发，是她省下几个月的饭钱买下来的，只是因为“要在家里有一件我自己的东西”。相信任何成功的男士都会有这样的体验——对贫困，但是追求美好生活的年轻女孩产生怜悯、尊敬和爱恋交织的感情。在多数情况下，这种感情的对象是类似领域里正在创业期的女孩子，但片中的男主人公却爱上了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发廊服务员，悲剧似乎是注定了的。两个的交往如热火烹油，而分手也相当有趣。胡军一边和小宋佳嚼着臭豆腐串，一边给她“分手钱”的处理既温情又冷酷，让人赞叹导演观察生活的能力和对关键环节进行幽默式的“冷处理”的功力。
不过，令人费解的是，在情爱描写这个导演擅长的领域却出现了一个不该有的瑕疵——在小宋佳给胡军洗头之后，立刻就切到他们手忙脚乱的激情戏。其实，陌生男女之间相互搭话、试探、猜测，最终达成默契才是最有意思的部分，把这种“戏肉”轻易扔掉无论出于什么原因肯定是导演的一种失误。
除了情爱描写，《好奇害死猫》的前半部分还有很多可取之处。虽然仍然受着胶片上的“国产蓝”（国产电影特有的蓝色）之害，而且因为投资的缘故布景稍嫌简单，然而《好奇害死猫》的图像仍然让人赏心悦目，男主人公的豪宅布置得颇费了一番心思，巨大的玫瑰挂帘让人印象深刻。而一场又一场的“泼血”让人触目惊心，尤其是“暖房泼血”一段，导演显示了对恐怖片段节奏把据的非凡功力。
但是，虽然前半可圈可点，但看到胡军打死小宋佳的时候我还是长叹了一口气——电影就这么完了吗？如果真是这样，那这只是一部缩水的《凶险的关系》而已，并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特别之处。然而，导演立刻就让我们看到了令人惊奇的东西——第一，片中发生的一切背后另有黑手，第二，这不是一部情感片！
实际上，在电影的前半部分做足情感类型片的功夫，而到后面突然引入新的线索，揭示观众不知道的真相，这样做固然可以达到惊奇的效果，然而也可能会让人觉得前面太过铺张，有头重脚轻和断裂的感觉，最终的效果完全取决于导演微妙的把握。最终《好奇害死猫》确实让人有头重脚轻和断裂的感觉，只能说明导演的掌控还有欠火候。
那么，《好奇害死猫》其实是一部什么片子呢？它是一部黑色电影，也是一部“玩结构”的电影。故事中的每个人物都多少犯有过失，而过失最少的最终受到的最重的惩罚，最大的凶手逍遥法外；而整个故事是通过大量的闪回来讲述的，需要观众自己来重构整个的过程。
这种“玩结构”的电影在《低俗小说》之后在世界范围内已经不新鲜了，然而在国产电影里实在少见，导演的探索难能可贵。虽然在《疯狂的石头》里已经能看到类似手法的局部应用，但像《好奇害死猫》这样大规模地运用这种手法肯定难度更大。我们并没有在《好奇害死猫》中看到“玩结构”玩出什么太大的别扭，而且会有若干个“恍然大悟”的时刻，这说明它玩得还是相当高明的。
作为黑色电影，《好奇害死猫》也有可圈可点之处，比如幕后凶手反复诵颂的那段关于玫瑰的语言起到了塑造人物、烘托气氛和深化主题的三重作用，堪称今年国产片中最突出的妙笔之一。然而也不得不说，《好奇害死猫》还不够“黑”。作为一个擅长执导情感戏的导演，张一白给影片带来了过多温情和伤感的气氛，造成了节奏的脱节和气氛的不统一。
最显著的例子是片中的线索人物——洗印店的小妹没起到应有的作用。如果导演够“狠”的话，应该让她作为所有悲剧的导火索——是她无意揭露了胡军的外遇，也是她造成了保安的死，最善良的人其实起到了最坏的作用，但导演没有狠下心来这么做，只是“爱”她，最终却把这个角色给毁了。
猫大到一定程度就是老虎，像《好奇害死猫》这样的小品并非没有竞争奥斯卡的可能性。这部片子确实是一只“好猫”，是今年又一部让人欣喜的国产电影，但它确实还不够大，要长成老虎，还要好好修炼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