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什么反对高速公路假日免费？

——闲侃黄金周系列之二

胡文

昨天，有两条新闻与黄金周有关。

一条在湖北，一个湖南皮卡车主为蹭免费高速路，将车整容成轿车。这条新闻既然被报出来，皮卡车主一定是做了反面典型。另一条在四川，九寨沟国庆黄金周首日接待游客仅8000余人。原因有二：一是去年被挤怕了；二是今年暑期已经分流了。

其实，列举两条新闻，无非说明了两点：一是黄金周高速公路免费的规定扭曲了人；二是黄金周的设置有时害苦了游客，有时也会害苦景区。

也在昨天，一位朋友晒出了她准备回家的里程——1334公里。那是深圳与故乡之间的距离。

但今天，我依然要炮轰高速公路节假日免费一事。因为，此举对加剧黄金周拥堵难辞其咎，更是一项违反经济常识和规律的懒政行为。

高速公路免费的隐性逻辑

高速公路假日免费到底是怎么出炉的？厘清这一问题特别重要。

2010年之后，经由媒体的报道，公众对于高速公路的暴利问题越发关注。有媒体统计，2011年，全国高速公路上市公司平均56.08%，重庆路桥甚至高达91.14%。如此之高的利润率，自然使高速公路公司成为众矢之的。

在这种背景下，人大代表、政协委员对上市公司暴利问题开始紧追不放，与此同事，媒体也是推波助澜。在这种情况之下，诸多高速公路公司夹起尾巴不吱声几乎成为共同选择。

对于公众高速公路的声讨，主管部门自然不可能置若罔闻。2012年5月24日，交通运输部新闻发言人何建中表示，已对重大节假日免收小型客车通行费的可行性进行了研究，并起草了实施方案。

交通运输部介绍，最近这两年，河北、吉林、黑龙江、山东、河南、四川、陕西、宁夏等部分省区，已经试行春节期间分时段免费通行的措施。目前，五部委办已结合各地的实际情况，对重大节假日免收小型客车通行费的可行性进行了认真研究，目前已经起草了实施方案，正在征求相关方面的意见，进一步完善方案后按照程序进行报批，争取早日尽快出台。

5月25日，湖北省交通运输厅表示，正按照交通部部署抓紧调研，按照交通运输部确定的时间来实施免费。

由此可以看出，高速公路节假日免费基本上是由交通部门主导的一项措施。此中意味，颇有有围魏救赵、声东击西的意思。

事实上，地方特别是高速公路公司对高速公路免费普遍持保留态度。根据当时的报道，对于国家五部委已起草对重大节假日免收小型客车通行费方案，四川省交通运输厅和四川高速公路建设开发总公司都选择了更为严谨的表态。

“征求意见没有到我们这一层。”四川省交通运输厅相关负责人当时表示，并不清楚这件事情，也没有收到任何草案。估计征求意见是在国家部委之间进行，如果有新的政策出台，就按照规定执行。川高公司相关负责人则表示，目前交通部等部门还在进行起草，还没有具体方案下达到该公司，需等待国家政策发布后才能做出相应的安排。

以此推测，其中的逻辑应该是这样的：以高速公路节假日免费的措施，平息公众对于高速公路暴利的声讨。也就是说，以免费之举，堵公众汹汹之口。

“被免费”违反契约精神

对于交通部的强力推行，高速公路公司有苦难言。但一声令下之下，纵有万般无赖，唯有执行。

以广深高速为例，尽管它被称为“印钞机”——仅在2002年至2009年期间，其每年路费收入高达28亿元，但契约精神同样应该遵守。毕竟，在30年前兴建之时，谁也无法预测广深高速后来的状况。1994年8月，广深高速低调开通。当时我和摄影记者李振歧在现场看到，广深高速皇岗出入口可谓门可罗雀。在其后三四年时间，经营状况也相当一般。直到2000年之后，广深高速才悄然翻身。

需要强调的是，如今广深高速即便再赚钱，也是当初政府决策和其后市场共同作用的结果。不可否认，高速公路属于公共服务的范畴，但在当时，正是投资方与政府达到的一种契约。不能因为广深高速后来大赚特赚，就要提出中止其经营期限——这几乎类似于“红眼病”。如果这样，就是对契约精神的极大破坏。就算深圳梧桐山隧道的收回和随后收费的取消，也是政府方面和企业协商谈判的基础上达成的。因此，要求广深高速降价不是不行，但应建立在契约精神和自愿协商的基础之上。

免费激发大众拥堵狂欢

高速公路节假日免费，带来了什么？在这项规定实施两年之后，其弊端更加凸显。

俗话说，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如果真有，那就白不吃了。对于普通车主，节假日免费如同天下掉下一个馅饼，如此便宜，不占白不占。以那位朋友为例，1334公里的里程，以每公里0．60元为计，高速公路费至少可省掉800．4元。如果是往返程，至少可以节省1600元——这几乎相当于五分之三的油费了。可以说，高速公路假日免费政策，激发了每个人内心深处的贪婪和算计。

问题是，当所有人都希望享受免费午餐的时候，最后结果是所有人都需要为免费付出代价——这就是时间。以1334公里里程为例，如果在正常情况下，应该需要16个小时。但在免费之下，20个小时甚至26个小时都极有可能。但是，人们一般的权衡是，免费的1600元是看得见的，时间是可以忽略不计的。因此，今年春节期间，路上堵上一天的车主都不在少数，况且因为占了免费的便宜，似乎大家也没啥可抱怨的。我要提醒的是，如果你愿意用以生命中的6万分之一即12小时的拥堵，去换取单程免掉的800元路费，那么你的选择才是值得的。

通过高速公路假日免费一事，公众应该普及了这样的经济常识：价格的存在，固然是一道门槛，但它会把真正需要使用高速公路的车主遴选出来，同时把并不需要高速公路的车主挡在外面，以保证高速公路本身固有的效率。但是，当假日免费规定出台，必然使之变成一场拥堵狂欢。如此，政府似乎卸掉了责任，但公众浪费的时间、损耗的能源以及污染的空气变成了理所当然沉没的成本而无人追究。

更重要的是，交通部门主导的高速公路节假日免费，从根本上说，是肆意侵犯高速公路公司产权的行为，必然使政府处于道义上的不利位置，并且极大伤害社会资本未来对于高速公路的投资积极性。如此，高速公路公司的诉求就名正言顺了：你得延长我的经营时间，以弥补我因为节假日免费所带来的经济损失。一些高速公路还以免费后车流增加，养护成本和折旧费用攀升为由，向政府索要补贴。

而这些后果，似乎已经无人关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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