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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文艺评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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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大屠杀是国人的痛,张品成长篇小说《觉醒》的创作是基于照相馆一个摄影师留下的日本人拍的南京大屠杀罪证的史实,以及如何把震撼的东西表现出来而写的。张品成认为,反映南京不光要展示血腥,而在于觉醒。不在于没完没了地控诉,在于反思。没完没了地控诉就有点絮絮絮叨叨了,实在是一种市井之人的做法,最实际的是:以史为鉴,明志血耻。
抗战胜利已经六十五周年了,南京大屠杀也已经七十三周年了,今天的人们在回忆侵华日军在南京城区及郊区对中国平民和被俘军人进行旷日持久、长达六个星期的大规模大屠杀时,已经不止于对日寇暴行的愤怒。文学作品在处理这一题材时,也早已跳出了回忆战争、记录历史的路数。张品成的长篇小说《觉醒》将会给我们提供什么样的新感悟呢?
表现对象的别开生面,是我阅读这部长篇小说《觉醒》后的第一印象。作品以一个少年在南京大屠杀过程中的生死经历为主线,并以收尸人的描写再现了这一特定历史时期日寇在南京制造大屠杀的血腥场面,以这样的角度来描写南京大屠杀这在当代文学作品中是很少见的。这是一幅在此前文学作品中尚未充分展示的另一方面的广阔的悲壮而凄惨的画面:
韩顺风的父亲是国民党南京守军的一位少将旅长,一九三七年十一月日军进逼南京,韩太铭坚持不肯执行撤离命令,为表示守城的决心,他让家眷留在了城中。激烈的守城保卫战打了几天几夜,国军终寡不敌众,韩顺风的父亲韩太铭战死城楼。父亲的副官也是顺风的大舅王仁高找到母子二人,携他们准备离开南京。一切都来不及了,日本兵攻入城来。韩顺风目睹了日本兵屠城的情形,大舅王仁高说这是在拍电影,单纯的顺风信以为真。顺风母子和大舅躲进了金陵大学难民救济所。日本兵查找混入百姓中的军人,把大舅和一些男人拉了出去,娘跟顺风说大舅很快就会回来,可大舅再也没有出现,同去的所有男人都没有回来。这一天,几个日本兵溜进了难民营,他们把顺风娘拉了出去。顺风为了寻找母亲偷偷溜出难民营。然而外面的世界已经不是几天前的样子了,成了人间地狱。他目睹了日寇的残暴兽行,惊恐万状四处逃亡。韩顺风在屋脊上见到母亲被日本兵强暴的一幕,不知道是缘于冲动还是恐惧,身子一歪,从瓦檐上跌落下来,被照相馆的摄影师江国孝救起。后来江国孝的照相馆被日本兵包围,情急中,江国孝让韩顺风躲入一下水道。在那他遇到一些避难的军人和难民。日寇往下水道施放毒气,许多人死了,一位著名的城市建设规划设计师救了韩顺风,设计师熟识地下管道的复杂情况,可他们饥寒交迫,设计师唐云起把仅存的食品让给韩顺风,他说你上去吧,也许有条活路。设计师不肯做亡国奴,死在不愿死的地方。韩顺风从一条下水道爬出,被收尸人王仁高(顺风大舅)、肖雨亮、黄民举、尹长年、陈述武、江国孝(在陈述武和一日本兵同归于尽之后被补充进来的)收留。收尸队的男人将韩顺风藏在窝棚里。收尸队的人每天出去收尸,他们被恐惧折磨着,看惯了死亡的收尸人却更想活下去。收尸队的人每天都带着尸臭回来,怎么洗都洗不去了,他们互相谈着各地死人的情况。收尸队里的肖雨亮,悬壶世家出生的郎中,因为棋艺高强而做了使用人,他不甘做亡国奴,更不愿意把祖传秘方交给日本人,他不断与日本人周旋;黄民举是为银洋自愿前来埋尸的农民;尹长年是养蜂人,无意间救了一个日本兵而成为了使用人(收尸人);陈述武,血气方刚,每天都洗好几个澡,他似乎要冲洗去身上的一点什么,他对同伴们日益对生命的淡漠表示不满,顺风很喜欢他。但由于给日本兵带过路,日本人让他收尸,他看见这些妇孺惨死的模样悔断了肠子,他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觉得他们的死跟他有关,使得他惶惶不可终日;王仁高,由于他会日语,和日本兵说了一句两句虽然无关痛痒却蔫软带些媚骨意味的话语,日本兵没有杀他,日本人让他收尸,他看见自己那帮兄弟惨死的模样羞愧难当。他十分后悔自己的怯弱行为,对于收尸人人鬼不如的日子充满了厌恶。日本人要制造歌舞升平的假像,叫收尸队扮作市民欢迎国际红十字检查团。收尸队的这些男人在关键时候终于像一个中国人,他们用自己的行动戳穿日寇的谎言,最后被日本士兵的一阵乱枪打死。
张品成的笔在这幅悲壮而凄惨的历史画卷里并不是简单的展示。不同的叙述角度的选择,不仅表现了张品成娴熟驾驭巨大事件、宏阔画面的结构能力,而且还显示了张品成蕴含着思想深度的艺术匠心。张品成把叙述的焦点对准使用人(收尸人)。这是当时一个特殊的人群。作为使用人(收尸人),他们所接触的都是被日寇屠杀的中国平民和战俘的尸体,由于日常被日寇看管甚严,想逃走又不可能,在这些人眼中便出现在其他人那儿不可能出现的生活。于是,一切便被有机性地组织到了一起。
当然,也许是因为过多其他因素的考虑,长篇小说《觉醒》有时游离了主人公韩顺风的视野,成为结构旋律上的一个不和谐音符,但小说的大部分情节,我们却看到,张品成似乎操纵着一台摄影机,跟踪着韩顺风,有时拍出韩顺风的主要镜头,有时以韩顺风为轴心,拍出使用人(收尸人)的远镜、中镜、近镜。而张品成在叙述的背后,始终以冷静的眼光观察这群使用人(收尸人),观察着这群使用人(收尸人)眼中和周围的一切。作者与韩顺风、王仁高、肖雨亮、黄民举、尹长年、江国孝、陈述武的眼光差异,便构成小说作品的内在张力。正是在这种张力里,让我们感受到了张品成对人性的独特思考。在反思之后,把对日寇残酷的愤怒,从主观精神上进行自我觉醒,认为“以史为鉴,明志血耻”,才算是无愧于这个民族、这个国家。
长篇小说《觉醒》是张品成以一个少年的独特经历来反映南京大屠杀那段历史,以其独特视角来看待那些人物的作品。张品成注重的是写人,写出人物性格深层结构中的不安、动荡、痛苦和搏斗以及最后的觉醒。于是,我们在小说中读到,王仁高、肖雨亮、黄民举、尹长年、江国孝、陈述武这些人物,其实也是有生命、有血有肉的复杂的人物,并不是一个个简单的被人唾弃的政治或者阶级符号。他们的言行都有自己的心理依据和行为逻辑,有自己复杂的人性内容。
然而,这场大屠杀,却把幸存的每个人的人性提高到了最后觉醒的人格的层次,并进行了深刻而严峻的剖析。张品成在这部长篇小说《觉醒》中的创作正是从这里深入下去的,不仅写出了人性里的复杂性,而且力图分出他们社会人格的崇高与卑下。少年韩顺风的人性内容是单纯的,他聪明活泼、热爱生命、热爱生活,对未来充满了美好的憧憬。但在南京沦陷之后,一切都被日寇揉碎了。王仁高、江国孝、肖雨亮的人性是丰富的。在民族受蹂躏之际,他们也想与日寇拼搏,洒血疆场,可求生的欲望最后让他们成为是使用人(收尸人)。黄民举、尹长年、陈述武这几位也有着复杂的人性,一个是为了银洋、一个是无意中救了日本人、一个是为了给自己出口恶气给日本兵带了路,最后他们也成为了使用人(收尸人)。这些人为什么没有被屠杀?由于在这些人的身上,日本人看到了他们想要的那种东西,也就是他们身上那一点点见不得人的东西,是他们内心的那种怯弱。“他们也许算不上出卖灵魂,但他们确实与他们的同胞不一样。他们出卖了内心的那种骨气,比如对入侵者的一个笑脸,比如一句两句虽然不关痛痒却蔫软带些媚骨意味的话语……日本人要看见的就是这个,他们想看见屈服。只有这种屈服让他们看到了征服的希望。他们焚城屠众血洗南京目的就是为了这个,征服这个民族,征服整个世界。”不过在最后,这些人个个都是好样的,这些人的人性觉醒象征着我们中华民族的觉醒,东方睡狮的觉醒。
这些人都是人,都有着人性的内容,尽管他们只是一群普通的小人物,但在社会人格层次,他们和所有人一样,都是平等的。民族和历史的发展对他们只能用同一标准去衡量。而人性觉醒形成的过程也是复杂的,是在一定历史条件和时代环境下,以及个人切身经历下形成的。长篇小说《觉醒》使我们看到,每一个时代,每一个民族,对人们的社会人格都有自己的选择。每一个人的人性在一定的历史条件和时代环境下也必须经受考验。正是在这里,张品成的这部长篇小说《觉醒》“以史为鉴,明志血耻”在主题上与今天我们国家富民强国的改革与发展就相通了,因为在今天,日本的行为依然让人担心害怕。就在现在,当年南京大屠杀时日本国内民众的欢呼这个悲剧正在延续,那就是,日本政府不能正确面对这段历史。甚至到现在那些参与大屠杀的幸存的日本兵,依然没有一个表达过他们对南京平民和被俘军人惨绝人寰的大屠杀的忏悔。所以,我们国家今天的改革与发展,同样是一场振兴民族的“战争”,同样需要与其相适应的社会人格,每个人的人性也同样需要接受它的严峻考验和挑选。
张品成在这部长篇小说《觉醒》里对人性的复杂的剖析,给人以诸多启示,在今天,每个人需不需要反省一下自己的人性?从这个角度来看,张品成在历史题材中注入了具有时代精神的观照,让读者不得不从历史中跳出来,也就是跳出历史看历史,思考着今天与明天,思考着变革时代的人性觉醒的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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