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布正街(图文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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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布正街
这些年成都老街古巷加速消失,便常与一帮画友去“抢救”——写生。2002年夏秋之间,我们不经意间转到城东一带,从东升街入红石柱横街进镋钯街,左拐磨坊街。这些老街旧房,已拆得七零八落,在拆开的坝坝上还有一些大爷太婆喝茶,摆龙门阵,搓麻将。从磨坊街再左拐,就进入一小段残存的小街,尚有成排的小青瓦屋和老门洞,带着残破的沧桑痕迹,令人顿生怀旧之思,这便是今已不见的红布正街。
一天,我与画友田涛坐在街边,支好画架,对着街对面的中式老门洞写生,虽是屋檐残破,砖墙剥蚀,但那气势仍与众不同。(见图1)从门内走出一位矮胖汉子,告诉我们街名来历:清末,此街原有不少致仕官员,为了避免军警骚扰侵扰,在门口挂上块红布作标记。他又指责几天前,有个记者来采访,没有按照他和街坊们的说法,竟然将红布说成是妓女的商标,红布街解放前是红灯区,气得他们打电话去质问。他又告诉我:别看这条街又窄又小,在民国年间曾住过不少军界要人,有军长师长旅长们的公馆,我们画的门洞,曾属师长。
此后,画友们又到17号院画了好几次。两层门洞,更加残破,也更有特色。高厚的门槛有榫头,能装能下,厚重的大门一扇卧在墙边,一扇也摇摇欲坠,门上残存少许红漆描金云纹,但看不清人物。曾记得五十年代,见到过许多中式大宅门上,有不少画着门神,大多为甲胄武将,一黑脸环眼,须发怒张,手持钢鞭;一白面美髯,庄重沉静,手捧双锏,老人们说,是川戏《唐王游地府》中的尉迟恭和秦叔宝,却不说是神荼与郁垒。这厚大的门板上,还真有不少民间神鬼文化。(见图2、3、4)
(图2正门和耳门)
(图3从二门内看大门)
(图4:临街大门口的麻将摊)
二门是砖门洞,上方有红沙石石匾,两边有石刻对联,皆风化剥蚀,字迹模糊难辩,门前东西墙上有椭圆门洞,东门已砖封,住户说,曾通向魏师长的舞厅,西门通厨房。问街名来历,有的说:师长走后,公馆变成染厂,以染红布为主。此说年代太近,靠不住。有的说:街上原有许多布店,大多卖红布。似乎这里成了红布专卖街,如石灰街、浆洗街、染房街、簸箕街、纱帽街之类。细想这些布贾可能脑袋有故障,日常生活中,红布占多少分额?此说难以自圆,且无文字佐证。
曾看到过的《成都城坊古迹考》,在226页上白纸黑字记载:“西接义学巷东口,东接磨坊街北口,后始分为横、正二街(见《光五图》)。此街明代犹在城外,为娼妓聚居处,相传娼家悬红布为帘,外出以红布条扎于一绺头发之内,故名红布街”。虽是“相传”但红色最醒目,用红布扯眼睛,利于招惹嫖客,言之成理。况且,此书也有两处文字依据。看来,那位记者著文并非只听口说,也参考了文献。我也觉得,相比之下,文献记载较为可靠。其实,街坊某些居民大可不必为此生气。即使是妓女聚居之街,也有清白人家,那怕是恶霸盘踞之巷,也有慈善之门。在西门外的石灰下街,道光年间曾出过刘氏女,未婚夫死,终身不嫁。街上为她立起了贞节牌坊,只因石雕花饰精美,被叫做花牌坊,街也因此改名。然而民国年间,贞节牌坊和清清白白的石灰街传统,也未能阻挡世风日下,有多家娼寮随风而至。“昔日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这就是历史。历史并不照顾煊赫数百年的门阀世家,也不照顾市井平民的面子,相反,应当有正视史实的心态。北欧人能承认作过海盗,德国总理可以下跪谢罪,我们也可以抛弃脆弱的面子,坦然面向过去,承受历史事实,丢下历史包袱,拿出泱泱大国国民的气概,堂堂正正迈步向前。
2005.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