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油画《突破腊子口》的创作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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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军长征胜利八十周年油画 |
从油画《突破腊子口》的创作谈起
晏 阳
油画《突破腊子口》从接受创作任务到绘制完成历时十个月。
腊子口——八十年前那条两万五千里红色征程上一个重要的节点。1935年9月,中国工农红军陕甘支队于长征途中抵达这里。两天激烈的浴血战斗,正面强攻与攀登悬崖峭壁迂回包剿的战术相结合,英勇善战的红军突破天险,打通了北上通道,粉碎了国民党企图阻止红军北上抗日的阴谋,写就了军事史上以弱胜强、出奇制胜的名战例。这一红军长征进入甘肃境内最关键的一仗从此载入中国革命史册。
腊子口是岷山山脉的一个重要隘口,是川西北通向甘南的门户,地十分势险要。一条宽不过三十米的空隙在两侧壁立的悬崖间向上伸展,一道湍激的腊子口河急流而下,隘口处一座木桥横跨于两岸陡壁之上,是通过腊子口的唯一通路。国民党军两个营的兵力在此驻守,桥头、崖壁上构筑有碉堡,形成交叉的火力网。战事展开,其激烈程度可想而知。
一次战役,有一个酝酿、部署、实施、调整、完成的时间进程,战事的发展瞬息万变。经过的大量的史料查阅、文献阅读和审慎斟酌,我们确定表现二师四团六连敢死队正面突击的情节。
战环场境具体而明确:悬崖壁立,一水湍激,十几米长的木桥对面的岩壁上是国民党军的碉堡。两军厮杀,籍此展开。
攻坚战,白热化厮杀,构图上摒弃琐碎和繁杂,力求单纯、明了,以最直接的视觉呈现讲述红军将士敢于牺牲、一往无前的英雄主义精神和战场上不畏强敌、敢于胜利的凌厉气势。自左下向右上,人物运动横贯画面,占据最主要的视觉空间,沿木桥方向的走势构成画面结构的主线,大开大合,强调冲锋的态势。人物动做的变化、人物之间的呼应、人物构图关系上的节奏等等均服从于这个大的态势。随着群体人物的运动,红军战士冲锋的战术动作、手中的枪、旗帜等等线性元素使这条主线在不断得到重复与加强,敌人形成直捣敌营的冲势。
黎明时分,战事正酣。经过两天一夜战火硝烟,腊子口天险即将攻克的前夕,木桥桥面已经零落,黑绿色的激流湍急而下,遇阻处泛起白色泡沫;冷色天光勾画出人物轮廓,几个炸点响亮而强烈,浓烈的硝烟在山谷间弥漫......绘画语言上摒弃细腻而追求强度,色彩处理上控制明度和纯度,以期造成浑厚、沉郁、壮烈的视觉感受。
应该说,预先规定好的三米高、八米长的横幅,对于表现百丈悬崖一线天的腊子口战场环境是个难题。而腊子口战役的规模、战术特点等等又都是由其特殊的地貌特征所决定。因此我们艺术上面对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如何在这样一个横宽的巨幅画面上营造出一种局促和逼仄的视觉压力,并围绕这一点来思考诸如视野大小、距离远近、视点高低等等技术层面的问题,多角度调度“机位”,以期寻找到最能突出腊子口典型地貌环境的最为恰当的表现角度。另一个需要留意的技术性问题是:二十四平方米的油画,可谓巨幅,通常的观看距离上往往是超视角的,经验告诉我们,这个尺幅对画面的艺术处理其实是有着某些要求的,纯然“架上”往往会造成很多不适。比如透视,视距的设定须“中焦”以上,视角应相对开阔等等。此外,构图方式、人物大小比例的确定等也都须做特殊的考虑。
历史画,写实语言,主题性强。研究文献、查阅史料、考察论证,然后构思构图,小稿、草图勾一堆甚至不计其数是必经的过程,大的素描方案推翻重来,也是常有的事。
重来,多因为思路。绘画创作,动笔之前的酝酿斟酌即所谓“找感觉”的过程很关键,往往很漫长,很熬人,有时很痛苦。想说什么、从哪里切入、选择哪些视觉要素、怎样构建形式、采用什么样的绘画语言......越是相对重大的题材,这个过程越漫长。在历史画创作,这一点尤为明显。艺术规律所决定,躲不过,绕不开。
图解历史不是艺术创作。对于所要表现的历史题材有了一种属于个人的解读和认知,形成一个明晰的概念,确立一个明确的确观点,进而寻找到恰当的艺术语言,创作才有意义。
以具体可视的艺术形象重现历史场景、用艺术的手段将某一特定的历史事件做清晰的表述是历史画创作最基本的任务,也是历史最画一般、也是最普遍的特征。而另一方面,写实语言里其实有着很宽泛的艺术空间,陈述与表达的方式可以很多样,历史画家个人艺术才能的发挥有着广阔的舞台。构思的切入可以高屋建瓴,也可以娓娓道来;视角的选择可以宏观,也可以微观;画面的整体构建可以宏阔,也可以精微;作品可以侧重“真实讲述”,也可以侧重抒发情感,将艺术语言诗化......一切取决于作者的素养、能力和述求。
2014年夏天,我和王铁牛合作完成了油画《甲午之殇》。
几十年来甲午海战这一题材被很多画家画过。我们再来触碰这一选题其实面临很大的难度。难点不在场景构想、场面的铺陈和氛围的渲染,甚至不在人物形象的塑造与刻画,而在于面对这一绝大多数中国人耳熟能详、铭刻在心的历史事件,我们如何找到自己的视角,形成独到的思路并找到相对恰当、贴切的表达方式。否则,把直观的海战场景画得再大、再激烈,关注点也只停留在现象表层,可以吸引眼球,难以触及观者的心灵。
北洋水师的覆灭实质上是大清王朝的覆灭。换句话说,是业已烂透了的整个大清国行将灭亡这一历史现实从根本上决定了这场海上较量的结局。这是一个封建帝国的的日薄西山、穷途末路,是中国最后一个封建朝廷的腐朽没落、土崩瓦解,是整个国家无处不在的昏庸和腐败所导致的必然结果。
寻找感觉的过程很漫长,很痛苦,会让你心力交瘁身心俱疲,会让你魂牵梦绕、欲罢不能,会让你无数次经历自己内心精神波澜的撞击和情感风暴的淘洗……辗转反侧中,“帝国的沉沦”几个字浮现眼前——“感觉”找到了。
作品主题就在这里。
构思有了主线。画面结构形式跟着就出来:正在倾覆的致远舰船头,一个贯满画面的巨大三角形。这样一种画面结构,这样的结构所产生出的视觉张力正是我们苦苦寻找的东西。
甲午之殇,不想讲故事。想要的是一种冲击、一种震撼、一种和警醒;一种纪念碑式的崇高感,一种史诗般的宏阔和悠远,一种交响乐章般的荡气回肠。
题材和主题是两码事。历史画的题材,在更多情况下是事件,对于今天的创作者,是史料的阅读、研究与整合,是客观的。主题则是作者的思想,是作品的精神内核,是拂去时间的尘埃而去努力接近的那个“真实”——对事件的了解、认知和解读,是作者情感、思想和精神的诉求,是画家研读历史的结果。
“跟着感觉走”是绘画艺术表达过程的重要特点之一,是画家进行绘画创作时正常和上佳的状态,也是语言特征上所谓“绘画性”赖以存在的前提。然而一幅主题鲜明的历史画创作过程中的所谓感觉,绝不可能偶然邂逅于题材浅层,也不会幸运地显现于所谓“视觉样式”的变幻之中。作品的整体感觉是对整个历史事件深层次把握的结果,是理解后的感觉、感觉中蕴含的理解。踏破铁鞋,偶然得之。
王国维在《人间词话》里讲到做学问必经的三种境界,其实更适合用来说明历史画的创作过程——“独上高楼,望断天涯路”,你的境界追求要高,立足点就要高,就要从历史的宏观上把握题材,要大气象。构思伊始就要这样,这就是立意。有了一个较高的立意,接下来就有了统领你创作过程中诸方面工作的内核。“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艺术创作工作是系统工程,一幅历史画的诞生要经过漫长的酝酿、构思,推敲、酌定的过程,出现反复的情况经常发生,坚韧、顽强是创作者应具有的重要的素质之一。历史画创作是一项严肃的工作,没那么轻松浪漫,一件好作品的诞生远不似某些商品画出炉那么驾轻就熟、信手拈来、轻松潇洒。“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磨难是艺术创作过程中的必然的情形,甚至是正常环节,那颗珍珠永远埋藏在最深的地方。往往当你精疲力竭甚至怀疑自己还能不能撑下去的时候,那个光点儿出现了,就闪烁在你刚刚翻动过的一堆碎石中……几十年的创作经历,对此我体会颇深。
历史画自身的艺术特性决定了其创作工作的特殊性,同时也决定了对创作者综合素养的基本要求。历史画的作者更需要具有真诚的艺术态度,崇高的艺术理想,严谨的工作作风,坚定的精神信念和追求,更需要一种对历史负责、对艺术负责、对观众负责的高度社会责任感。
2016年8月于鲁迅美术学院
油画《突破腊子口》
尺寸 300x800cm
“纪念红军长征胜利八十周年美术作品展”
中国文联
中国美协
中国文化艺术基金会
中国国家博物馆
素描草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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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彩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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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片儿 · 作品创作绘制过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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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美术》杂志之邀写了这篇三千字的创作随笔
作品的创作绘制接近尾声,十月初“交卷”
子片都是手机拍的,模模糊糊
一来画画时顾不上弄相机,二来现场拍摄条件不好,用相机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