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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阳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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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事 (1) · 过年

(2011-01-31 19:32:14)
标签:

往事

过年

知识分子

改造

对联

书法

酱油

分类: 晏阳·文

    

 

    四十年前,我的父亲结束了十几年的劳动改造,一个“反动知识分子”忽而被称为“革命同志”,即便紧接着全家被远送农村,我们阖家老小也依然觉得天从此真的就变蓝了。

    那年月,农村生活的窘迫自不必说。挨饿是常态,一年到头肚子空着一大半儿,更难见到一个油珠。我家外屋灶台上那口大铁锅,因为长久不沾油,玉米饼子贴上去就像长在上面一样。每天一早,我都被“咣、咣、咣”的响动惊醒,那是母亲在拼力从锅上往下铲饼子,直铲得两手酸疼。终于有一次,太过用力,铸铝的饭铲子铲断了。

    当时只要有半汤匙豆油或一小块儿肉皮在锅上蹭一蹭,母亲的劳作会轻松很多。

 

    要说的是过年。

    1971年春节。

    年三十儿。

    生产队按人头儿分配的一斤半猪肉和一条儿马肉和在一起,够大年初一包顿饺子。年三十吃什么?父母踟蹰再三,下狠心把那只不太下蛋的芦花老母鸡杀了。

    刚过晌,鸡已炖在那口铁锅里。只是,肉偏老,尝过几次,还是咬不动,就只好不停地凑把柴火,慢慢炖。

    父亲在屋里给人写对子。村子里上坎儿、下坎儿加在一起,共计有两百几十户人家,一过年,门上的对子大都是我父亲写的。一是偏远山乡,本就没什么人能操毛笔;二来我父亲是画家,也是书法家,写得一手漂亮字,尤善行楷,他自己又忒愿意写。于是打过小年开始笔下就没闲着,大年三十了,还没打点利索。今天一大早我家就挤满一屋子人,过晌了,炕沿儿上还候着着一大排人,泛着臭味的旱烟呛得我们家人不停地咳嗽。

    第二瓶墨汁也已用完,父亲嘱我到西屋柜子底下再取一瓶来。我照办。拧开盖子,却倒不出墨汁——冻了。父亲就到外屋,把墨汁瓶放到堆满酱油瓶、醋瓶的灶台上加温。然后进屋,陪那些抽烟的人说话,一面等着墨汁化开。

    灶上的鸡已炖了好一阵子,该翻动,母亲就停了火,起身掀那沉甸甸的大木锅盖。一股热气升腾起来,在冰冷的屋子里顷刻化为浓浓的白雾,只眨眼功夫就什么也看不见了。母亲摸索着把锅盖撮在灶台上,却听见碰倒一个瓶子,“坏了”,母亲自言自语地叫出声来:“酱油瓶倒了”!一边赶紧伸手去扶,隔着雾障,摸了好一阵子,那“酱油”正汩汩地往锅里流呢!

    锅里的香气弥漫开来,飘进屋里,我直往下咽口水。

    父亲估摸着放在灶上的墨汁该化得差不多了,就取来,继续他的营生。

 

    太阳挨着西面的龙顶山了。

    开饭。

    母亲怯怯地说:“刚才碰倒了酱油瓶,酱油全洒锅里了,鸡会很咸的”。父亲说:“咸就咸点儿吧,早饿了”。

    母亲揭开锅盖,又是白气升腾,刹那间啥都看不见。

    待雾气消散,我家五口人的十只眼睛全都直了——天哪!怎么炖了半锅煤!!!

 

     ——母亲刚才碰翻的是父亲那瓶墨汁!

 

 

 

                                                               2011年1月31日   写于沈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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