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作品】
山 有 枢
——对守财奴的反向劝说

《毛序》说:“《山有枢》,刺晋昭公也。不能修道以正其国,有财不能用,有钟鼓不能以自乐,有朝廷不能洒扫。政荒民散,将以危亡。四邻谋取其国家而不知,国人作诗以刺之也。”其实,这是一首讥讽嘲笑守财奴的诗。
【原文】
山有枢⑴,隰(xí)有榆⑵。
子有衣裳,弗曳(yè)弗娄(lǘ)⑶。
子有车马,弗驰弗驱⑷。
宛(yuàn)其死矣⑸,他人是愉⑹。
山有栲(kǎo)⑺,隰有杻(niǔ)⑻。
子有廷内⑼,弗洒弗埽(sǎo)⑽。
子有钟鼓,弗鼓弗考⑾。
宛其死矣,他人是保⑿。
山有漆,隰有栗。
子有酒食,何不日鼓瑟。
且以喜乐,且以永日⒀。
宛其死矣,他人入室。
【注释】
⑴ 枢:木名,即刺榆。
⑵ 隰(xí):低下的湿地。榆:白榆。
⑶ 曳(yè):拖,拉,指把衣服“拖拉”在身上,即披在身上。娄(lǘ):拖,拽(yè)。
⑷ 驰:跑得很快。驱:驱使快跑。
⑸ 宛:假借为“苑(yuàn)”,枯萎,指病老。
⑹ 愉:愉快,快乐,高兴,喜悦。
⑺ 栲(kǎo):木名,山毛榉科,产于我国西南部。
⑻ 杻(niǔ):木名,似棣,一种质地较好的树木。
⑼ 廷:通“庭”,院子。内:内屋。廷内:指房舍。
⑽ 埽(sǎo):同“扫”。
⑾ 考:原为“攷(kǎo)”,敲。
⑿ 保:占有。
⒀ 永:通“咏”。日:度日,终日,消磨打发时光。
【译文】
干燥的山坡长有刺榆,
低湿的洼地长有白榆。
你有那么多的锦衣绣裳,
穿不完为啥不拖着拽着?
你有那么多的良车宝马,
坐厌了为啥不空驰空驱?
等你病了老了以至死了,
就要送给他人快活去!
干燥的山坡长有栲树,
低湿的洼地长有杻树。
你有那么多的深院豪宅,
为啥不见派人洒水扫灰?
你有那么多的铜钟锡鼓,
无事了为啥不瞎敲乱击?
等你病了老了以至死了,
就要留给他人占有去!
干燥的山坡长有漆树,
低湿的洼地长有栗树。
你有那么多的美酒佳肴,
为什么不天天鼓瑟弹琴?
姑且用它来欢喜快乐啊,
以歌唱咏诗来打发时光。
等你病了老了以至死了,
他人就要进来做主人!
【解析】
对守财奴的反向劝说
每个人都知晓这个再简单不过的道理: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人们赤条条地来到这个世上,几十年后至多百十来年后又赤条条地离开这个世界,既没有什么可以羁绊的,也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即使你想留恋,那也是没有机会的,你必须毫无条件地去阎王爷那儿报到。
然而,明白是一回事,能否照着做是另外一回事,偏偏就有人解不开这个极其明显的理儿,一头钻进了钱眼儿里,一头钻进了财货之中,甘心做钱财的奴隶,甘心做挣钱敛财的机器。古今中外的文学名著中,曾出现过许多令人难忘的守财奴形象,而本诗塑造的守财奴恐怕是资格最老的。这个有车马有钟鼓的人肯定是位贵族,他积累了大量的财富,穿的、行的、住的、玩的、吃的样样齐全,可他却吝啬得要命,一点儿也舍不得享用。他唯一感兴趣的是:在算计中忧苦度日。
有人会辩解说:挣钱聚财是个人爱好,是一种寄托和追求。想来也是,挣钱聚财不也像收藏古董、收集邮票或其它小物件之类的爱好一样吗?在有些人眼里,那些东西毫无使用价值,但在有些人眼里,那些东西却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尽管有人编出故事来劝化人,但还是有人不愿意放弃此种“纯粹的爱好”。
在这里,对钱财历来有两种不同的态度:其一是纯粹的爱好,其二是实用的态度。持实用态度的人着眼于钱物的使用价值,按照这一态度,便要使钱与物充分发挥它的使用效益。钱物有什么使用效益呢?说穿了就是满足人们的生存需要,不过仅此而已。所以,对钱物的要求取决于人们的需要,你手里攥着钱能够维持生存也就可以了,可问题也就偏偏出在这里。因为人的需要和欲望是难以有止境的,绝大多数人不以满足生存为标准,他们饿肚子时想着能有窝窝头啃也就无所求了,但吃饱了窝窝就想白面馒头,有了白面馒头就想白面包,有了白面包就想奶油面包……如此一来,钱物就永远也填不满人们欲望的无底洞了。
让钱物失去了它原本的价值,把聚敛财物当作了纯粹的爱好,所追求的着眼点是精神价值。这种价值迎合的是精神上的需要和满足,甚至可以成为一个精神上的支柱。他们有了一万想两万,有了两万想五万,然后沿着这条道路一直走下去,舍不得吃舍不得喝,那怕吃糠咽菜穿破烂,只要自己钱柜里白花花的银子往上涨,其它都不在考虑之列。《儒林外史》中的吝啬鬼可以为两根油灯捻而咽不下气,所看重的就正是这一点。还有一个故事说得更痛快:有个人也像严监生一样,临死前把家人召集到病床前问道:“我死后你们打算怎么办?”一向晓得其为人的家人们都不好意思开口,但看到他迟迟闭不上眼睛的痛苦样儿,大儿子说:“你死后我们不治丧不请客,拿一口破瓷缸装了你埋出去。”吝啬鬼摇了摇头。二儿子说:“咱不用缸,拿一领旧席子卷了你扔出去。”吝啬鬼还是摆了摆手。三儿子说:“啥也不用,把你身上的衣服扒下来,光着身子扔到后岭上塞水眼喂野狗。”吝啬鬼还是摇头摆手不同意。老伴说:“把你剥巴剥巴,皮肉卖给包子铺,骨头卖给汤面馆。”吝啬鬼这才知足地闭上了眼睛。但过了没一会,他竟又睁开了眼睛,对老伴说:“你记好了,可别赊账!”他一连叮咛嘱咐了好几遍,才不放心地咽下了那口气。这些人对吃喝穿戴均没有了欲望,他们唯独对钱财有了一种可怜巴巴的占有欲。
你不是说“死不带去”吗?偏偏还有人想带着去,生前喜爱的好东西要一古脑的带进坟墓里去陪葬。孰不知正好成全了“盗墓贼”,今天在你的坟上掏个洞,明天给你翻个个,也可能一包炸药叫你飞上天,弄得你在阴间也不得安生,倒是那坟墓中空空如也的“穷鬼们”可以睡个安稳觉了。此时的你早已手无缚鸡之力,你有何能耐与那红了眼的盗墓贼以决雌雄?
唉,人各有志,不可强勉。正常人有正常人的活法,守财奴有守财奴的活法,你若想痛恨他们,不相往来也就是了,没必要非要与之较真。贪得无厌是一种活法,我们无权剥夺他们的生存权,顶多在舆论上加以谴责,在道义上加以抨击,如果他们触犯了法律,对其绳之以法也就是了。人家既然不愿意享受生活,外人又有什么办法呢?
如果你实在好心,一定想叫他们回过味来过正常人的生活,就应该向本诗的作者取取经,给他们来个釜底抽薪,“等你病了老了以至死了,就要留给他人占有去!”“等你病了老了以至死了,他人就要进来做主人!”兴许会使他们幡然醒悟。

(图片来自网络,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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