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曾散文:风从哪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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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曾散文:风从哪里来
风在哪里?禅家告诉你:看,如云离月;道家告诉你:听,爽籁在天。宋玉说,在青蘋之末,在腐余之灰;苏东坡说,在木叶尽脱的树梢,在明月徘徊的江上。
风在哪里?风在高渐离易水的寒筑,在诸葛亮赤壁的草船,在汉高祖威加海内的战袍,在岳武穆声彻天外的霜蹄。
那掀起天宇的是飘风,吹立沧海的是飓风,摧毁崇楼大夏、卷走林莽乡镇的是龙卷风。风为人间描绘着多姿多彩的画图,演化着大自然的喜剧和悲剧。它无处不在,无隙不入;它遣云使水,命雷掣电;它吹绿江南岸,吹白北国山,吹蓝西域天,吹黑东海潮。风是造势设色的大手笔,大地穹昊是它无际涯的舞台。
它是花果的媒介,是鸟兽的信使。一切茁壮着的、成熟着的生命属于它。风有时清绝,向人间播送九畹兰花、百亩蕙草的芳馨;风有时暴虐,一夜之间使“草拂之而变色,木遇之而叶脱”。它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圣徒或使者、魔怪或精灵。风可能是祥和的,也可能是凶险的。然而用人类的道德标准以判风之善恶,则冬烘甚矣。风的一切都天然合理,草木之凋零,人以为悲,而严冬蓄芳,正草木岁寒之心,人又安能代草木作无谓之忧思?风在永无休止的运动中造就平衡,在莫测高深的变幻中求得和谐。
有了风,一切才有了生命。一个没有风的宇宙,万有归于沉寂;一个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的宇宙,那是佛家永远不败的智慧感悟。入静的高僧,不知道有风动、幡动,六祖惠能对辩说的僧人讲,是你们心在动啊!然而,惠能的无差别、无妄想的境界距离众生还十分遥远。佛家以为风、土、水、火四大皆空,万有假合,色即是空。风在佛家看来,只是人们感知的表象,相信,任什么风,都不会使佛祖心旌微动。因此,生命的终极目标,佛家是证得涅盘寂静。而我们还在浮生中的人,则应在风中观测、思索、修炼;我们还会在喧闹、熙攘的人群中漫步;我们还会面对苍穹和人生一直研讨:风从哪里来,风到哪里去?
大自然的风,飘向诗人的笔底,协奏社会、人生的乐章,感知“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的是勃郁的陆放翁,他听到雄阔激烈的风;看到“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的是慨叹的辛稼轩,他听到摧枯拉朽的风;彻悟“愁风愁雨愁不尽,总是南柯”的是忧患的郑板桥,他听到凄切催泪的风。而“看尽繁华地、远绝是非乡”的苏东坡,不再迷恋喧嚣的人生,“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这是苏东坡,由道而佛,无缘大悲已笼罩了他的生命,渐渐远离了人寰,同时也远离了当年豪逸雄阔的自己。
“风”足以刺时喻势,讽谏君王;“风”足以敦促教化,襄助人伦。而这种“风”和直陈厉谏不同、和枯燥说教不同,往往“美在此则刺在彼”、“以美为刺”。中国诗教的温柔敦厚、好色而不淫、怨诽而不乱,在诗的源头已十分清楚,在教化中仍让人有美感的享受,这在中国诗的传统中应视作精华。孔子说:“美哉,其细已甚!”这美哉、洋洋的国风,在两千多年来的中国,陶冶了人们的性灵,无论是人格的、爱情的,都包含了永恒的价值。
这一股清风荡涤了商纣以还得“淫风”,而淫风者,在《诗经》中当然会被剔除,其中最著者有桑间濮上之音,潘岳称为“桑濮之流”,《礼记》则称其为“亡国之音”。欧西有女歌星某,每一演唱,千万痴男怨女,依歌而和之,顿足捶胸,狂笑号哭。细析之,不过艳色淫态、噪音恶乐、悖光谬影与歌迷世纪末之空洞心灵相暗合,遂有此秽乱污浊之风,靡溢于世界各通都大邑,各国警察之深拒固守,欲以缧绁演唱者,有由然也。
文章来源:百度百科“范曾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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