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山瑞云寺行懿禅师碑言读

          北京的西面有座山，山上百花盛开，姹紫嫣红。人们都叫它百花山，古称百花坨。为太行山北端，小五台山支脉。主峰最高峰2049米，为北京市第四高峰。为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百花山上和周围有瑞云寺，显光寺，玄女庙和双林寺等寺庙。金章宗喜欢百花坨并常游之。《天府广记》记载，“有金章宗石床，今存”。据说这瑞云寺就是金章宗的西山八院之一。

庙后300米处，有石碑《故大行禅师通圆懿公功德碑并序 》高约2.7—2.8米，宽约1米，厚度在20公分左右，正反面碑文尚能看清，最后落款年代是“大朝癸巳年（1233年）月”距今已经近800年的历史。它给我们留下了及其珍贵的金代史料。

行懿禅师（1149-1233）俗姓刘，名行懿，号一道，赐封通圆大师。德兴府矾山县缘矾里人。七岁出家，拜宣德州天宫寺道崇为师， 至大定十九年（1179年）三十岁，远游南方，住淦水大明寺，洪山，马安寺等地。又在黄河以北游历二十余年。之后，盘桓京都万寿寺（潭柘寺），香山，仰山（栖隐寺），觉山（八大处），瑞云寺等及盘山（今天津）。道崇74岁圆寂他继承衣钵并回到瑞云寺。64岁时，金卫绍王敕赐他紫衣。金宣宗三年（1215年）复赐紫衣及通圆大师称号。 以后，他主持或游方，矾山安永寺，清安寺，椵峪龙岩寺，漯阳宝宁寺，武川十方院和摩诃院等地，最后在瑞云禅寺圆寂。终年，84岁。葬塔火化时多获舍利，夜放宝光。禅师精通法律，潜心修行。普度众生，教度门弟，僧尼三千，官俗弟子万余人，为金朝一代大师。

金章宗完颜璟(1168-1208)，喜欢百花坨并常游之。《天府广记》记载，“有金章宗石床，今存”。金章宗在位（1190-1208）事迹不详，行懿的师傅道崇在世，后来道崇圆寂前，力瞩他回瑞云寺，别有深意。有记载金章宗曾经赏赐过百花山的胜泉岩。到64岁时，金卫绍王敕赐行懿紫衣。金宣宗三年（1215年）又赐紫衣及通圆大师称号。金卫绍王和金宣宗，是金章宗的继任者，这两位皇帝所为显然是受了前朝皇帝的影响。金章宗赏赐瑞云寺应该是开始。金章宗每年潜暑玉泉山芙蓉殿并常到百花山，应该有一处行宫，瑞云寺乃千年古刹，更加幽静，更加凉爽。所以说金章宗选瑞云寺为西山八院顺理成章。

再看行懿随师从马安寺回京的行迹，“居万寿”，“适瑞云”，“如盘山”，“住香山”，“退之仰山”，“居觉山”有六处。除盘山在今天津外，其余都在今北京。其中香山（永安寺）和仰山（栖隐寺）是西山八院没有异议，那么万寿（潭柘寺），瑞云（瑞云寺）觉山（觉山寺八大处灵光寺）也应是西山八院。这是训诂的互文见义法。碑文为证，瑞云寺必是金章宗西山八院之一。

附 碑文标校：

故大行禅师通圆懿公功德碑并序 

                                         涿郡范阳乡贡词赋进士武庭实撰并书丹篆额 

     夫春雷发震，动众耳之耸闻；秋月扬辉，慰群情之快望。况诸乘之了悟，成本性之圆融，达空不空，探法非法，开慧眼要观于千圣，拈须弥纳在于一毛。济苦得之，慈航指迷，归其正道。隐时绝众，见处惊人，则懿公其人也。

      公姓刘氏，讳行懿。德兴府矾山县缘矾里人也。 刘珪幼子。始祖易水人，有故北迁家于是邑也。母马氏同母兄有二，长小字吉寿，次王留。二嫂俱忘其姓氏，同居农耕为业，皆克家。

     公自岐嶷时，不食五荤，不喜儿戏，耻留茎发。七岁志乐出家，累诣父请施度。父不得已从之，礼到宣德州天宫寺僧长老道崇，为受业师，训到前项，法名行懿是也。公自为人性善志刚，无施劳不伐善，及长取予任意，敛散不拘，不积货财，窃慕谷食鹑居之说。凡有所行在人意表。

至大定己亥（十九年，1179年）公年三十具戒，奉师住淦水大明寺。六年师退去，瓶锡从径历洪山。顷之，随师适马安。公在河朔游历二十馀年，由是道价有声。     

一日，如家省亲，至门行化母，出施米升合许。公以善言矶激之，母亦不审，公去其笠，母觌面乃审，母子相向而哭，邻里相庆。

继而，有师命知马安寺事三年，会师有京都之请，公从之居万寿，六年劳逸半师去。从适瑞云。居未几。师有颂以示众，公独知颂中意，有四方行脚志。公请留行，弗许。公负师行李如盘山。斯须，师有君命住香山。积有日矣，退之仰山，在西堂闲居，公在静居庵，师默授印证，公乃固辞，师弗从，公勉受。

以是传密藏诸用，不以出世语也。志在退进，以隐为显。一日，僻谷绝粒，茹松噉柏。三年外不时而绝之，或礼告一斋者有之。公不欲食则已，如欲食则食之。翌日如初，人不堪其忧，公不改其乐也。故曰：发奋忘食，乐以忘忧，诚哉！是言也。

     后因师病居觉山。是年师年七十四，有疾弗豫，乃洮颒水，易服顾而命曰：汝居白峪去者。公曰：诸。师丧，公治任而归。

观瑞云，形势甚可爱也，北冠大寒，南带龙泉，松桧阴森，果栗荣茂，千变万状，丛萃目前，山路险阻，人迹稀少，真道人所居也！住十年居禅僧二百众，洞风远播，四方檀信作斋，送供不知其几也。

迨至宁改元癸酉 （1213年）公年六十四，敕赐紫衣一袭，贞祐乙亥（三年，1215年）复赐紫衣并通圆大师，号一道。

     会国多故，祸乱并兴，郡邑相呑，人自相食。原野厌人之肉，川谷流人之血。耕桑久废，饥馑荐臻，民卒流亡，狼虎猖獗，莫之能救。此际遗黎，仅有存焉。瑞云僧行散而之四方，公独居岩穴，茹松饮泉，性相两忘间。有饥人至公所乞食，公但指山松耳，几二年馀。一朝兵寇劫人食之，生致二男五女，将赴鼎镬时，公示以至诚劝之，贼感公之言，遽释之家。

     至丙子（蒙古太祖十一年，1216年）冬十一月，矾山安永寺僧德全、遵曹老使 王千户等四人，命公遽往出山。在道中冒风雪行。借宿至清安寺，居未几。明年春，如武川十方院。闻城市喧哗，公厌之曰：非山人居。委而去之椵峪龙岩寺，公悯寮舍僧厨，阒无人止，寺宇催坏，公独葺之，枝柱倾斜，补绽缺坏，劳神疲力，汪颜血指，曾无少惮。由是，禅刹一新，以致新旧徒众其所由来者渐矣。居僧二百馀，信施斋供者骈肩接武，雁次鳞集，津送道粮者，亦莫知其数也。

公尝输己财，赎驱丁二男一妇从良，又历见被驱人。 公于各使所，以体貌化本人施度，使皆许之，前后化五十馀徒，仍劝逐人断荤酒持戒，行众皆悦从。

时漯阳宝宁寺，开坛造无遮会，济度冤枉。时官命公即坛中居，周备法席。每巡位时，有清信男女洁发布地，匝淹泥污，俟公过而履之。坛场大兴，所得施利至甚多广，悉归宝宁常住。公回。

明年，武川摩诃院大开坛济度会，太傅夫人母与陈机察辈命公主坛。公出椵峪至桥道院，在城应有僧尼、道友捧花香以法务逆之，仍以优乐道引，看者填道如堵，及入城门，彩云盘空。至院即坛，克主张是。

有业屠者，公戒以断五荤，勿杀生。屠者亦忻然从之。公所过者，化生人以改恶修善，度亡殁者，乐处受生。前后救拔不啻亿万计，坛事既毕，公复龙岩寺，一居十年，释教大行。

     矾山李宣差过瑞云，悼伽蓝大坏，禅刹荒凉，彷徨而不忍去。于是，纠率岭北刘聂二帅以下檀那等。通议窃请椵峪禅师来瑞云住持可否？佥曰：善！就委元帅聂公部三十力，以束甲从之。并僧德瑩等三员，坐马二十馀匹就矾山，高宣差等前去。戊子（正大五年，1228年）八月十九日夜，至椵峪门首，劫公乘马而还。至漯水，会有二车先渡，公策马随之，二十日昧爽，至孙家庄。彼中檀信以香花迎入县。公不解衣，接淅而行，晚宿于交道，作大雪。越翌日，达岭北，见诸檀信叙旧，毕来瑞云。公望殿塔摧毁，披荆棘而入。叹曰：非向日所居耳，住持一事果如何哉？会有宣差李公，缘矾刘元帅，刘聂二元帅以下檀那人等，各不负初心，戮力同谋，兴造是刹。李宣差创外库房，塔河冯二郞、田四高监军创山门，斋堂社、清水等庄创首座堂。皆自备力役、工匠、口粮，及诸檀那毕力营葺，山门一新，皆公缘力之所致也。

其间，武川太傅专人三请公阻之。公自默受印以来，始卒教度门弟僧二千许，尼八百余，官贵仅七百俗弟子万馀人。

      迄壬辰（太宗四年，1232年）七月间，弟子德道、道行等二人，自相谓曰：师年弥高矣，气血之衰也久矣。吾侪若非急乎，以垒寿塔。万一有故，必不能尽其大事。诣师数请才许之。二僧悦，遂经营底法，揆度功役，不费常住，方便化办。檀信多助人力，敦匠事严。至癸巳（1233年）夏五月蕤宾日告成。当年六月公自知祀耄，深倦于勤。一日，聚大众议拟将见居瑞云禅寺，疏请通公长老住持可乎？众心大服。曰：善！公以山门事业悉付通公，公勇退在西庵闲居。至七月初二日，因病笃不药，迁坐至斋，澡身净首，易衣负扆。以善言託诸弟子后事，遗颂辞世，少间谈笑而终，众皆大恸三日。远近弔者擗踊哭泣，哀以送之火葬，在烈焰中起云，五彩缭绕，及收入遗骨迁入浮图葬之，有人于元卜地中掘之，得公心眼不灰舍利百馀粒，仍于是处中夜放光几四七矣。非平素为圣善人，断无此景祥也 ！

     艮自落发以来，由大不由小，习是不习非，居其实不居其华，审其作未审其辍，行藏无定，进退自如，把定则寒岩枯木，放行则匝地清风。志在常善救人故无弃人，常善救物故无弃物。慈悲是本，方便为机，童雅行斯，庞眉不倦。积功累行，七十有八矣。故巍巍乎，功成也！可诵而不可名，荡荡乎，行满也！可称而不可比。见之者，若翔凤景星；仰之者，如大山北斗。与春雷秋月，匉訇炳耀，而骇人耳目者，曷其异哉！谅己行之，实千古所无。瑞云大众使予觇公之实录，予愕然曰：是公也，尽善尽美，得匪纪而赞诸。赞曰：

公之先人，宅乎易水。有故北迁，矾山为里。岐嶷自奇，茎发耻留。七岁出家，父命是由。奉师以来，具戒赐紫。环流参访，二十馀祀。一日省亲，母疑弗儿。去笠就审，相向而悲。爰处天宫，历居白峪。为善忧勤，惟曰不足。茹松饮泉，周及六年。外以辟阖，任其自然。兵寇劫人，将赴鼎镬。公以善诱，遽释其缚。被驱者多，使所自将。躬诣化度，或从其良。寺有崩摧，僧亦乏粒。公至足食，一新营葺。教度门弟，心无负初。僧尼三千，布发淹泥。巡位之际，救拔横夭。及亿万计，在处送施。接武骈肩，至诚者感。币帛生莲，高弟见长。议垒寿塔，请之不从。复然后纳，勇退瑞云。孰能继尘，会众疏请，通公一人。公有疾甚，遗颂辞世。癸巳七月，负扆而逝。人皆慎终，三日送公。烈焰直上，彩云映空。骨归浮图，效祥渗地。心眼不灰，多获舍利。夜放宝光，昼现金身。神化无极，日日维新。公在时人，敬如父母。仰之者何，更高山斗。山泉下流，惠众无疆。公名配之，心永不忘。

      大朝癸巳年（1233年）九月日 大化缘建塔立碑 门人德行、德道，前山主德莹，监寺德圆、德进书记德空，山主德琛，老山主德信，首座善勇，助缘住持嗣祖沙门善通，副寺德聪，监寺德遇，懿公法弟行慈等同立石 奉先县怀玉乡工匠崔义、赵公元、王昌等刻石。

［注释］

德兴府：金大安元年(1209年)德安县(即今河北涿鹿县)今河北省怀来、涿鹿、赤城及北京市延庆等地。

矾山县：矾山，白也。一年四季常有冰雪。矾山泛指西灵山和北京的东灵山，矾山县位于今河北省张家口市涿鹿县矾山镇一带。

岐嶷：指形容幼年聪慧。

谷食：指以谷物为食物，出自于《管子·轻重戊》。

鹑居：意思是野居无常处，出自《庄子·天地》。

淦水：在江西省境 。源出清江县东南离山，北流经紫淦山入赣江。或曰：在磁县。

宣德州：是中国古代行政区划名。金大定八年(1158年)改宣化州置，治文德县(后改名宣德县，即今河北宣化县)，辖境相当今河北省沽源、崇礼、张家口、宣化、万全、张北、尚义，内蒙古自治区兴和、察哈尔右翼前旗、商都、化德及镶黄旗等地。元初升为宣宁府。

洪山：随州大洪山有灵峰寺，曹洞宗道场，素有"楚北第一峰"之称。小洪山在武汉，

马安寺：位于今湖南省长沙市。

河朔，地区名，古代泛指黄河 以北的地区。

白峪：即瑞云寺。

椵峪龙岩寺：在矾山。

漯阳宝宁寺：在矾山。

武川县：在宣化。

洮颒：亦作" 洮沬 "。亦作" 洮靧 "。盥手洗面。

背扆：扆，户牖之间的屏风。天子见诸侯时，背扆而坐。

　 遗黎：遗民。

　 鼎镬：古代烹饪器具。

　无遮会：指布施僧俗的大会。无遮：没有遮拦，指不分贵贱、僧俗、智愚、善恶，平等看待。

　昧爽：拂晓；黎明。

　底法：谓确定法式。

揆度：估量；揣测。

大朝：元朝正式建国号为"元"之前，曾经使用过的国号。完颜珣贞佑二年(1214)迁都汴梁(开封)。贞佑三年五月初二(1215年5月31日)，中都失守。故不用金代纪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