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天咋过,鸡蛋馇馍
(2024-05-24 10:47:08)麦天咋过,鸡蛋馇馍
昨天给我妈打电话,她正在地里收麦。我妈今年68岁,我劝她别再种地了,她说现在都是收割机人也不出力要再种几年。
如今回忆起来,过麦天,除了累就是热,需要忙活一个月。“怎么这活就干不完呢?”这是每天都能听到的一句话。
二、
为了避开毒辣的太阳,早上三点就要起床,天还不亮,地里已到处是人。刷刷刷,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山前,旧时茅店社林边,听取割麦声一片,忙、急、干,都没时间大小便。
割完要用架子车把麦子拉到场,场是打麦晒麦的。打麦就是脱粒。那时候没有水泥地,场被压的溜光,太阳光一照,跟姜子牙的照妖镜似的。人在照妖镜上打麦,头顶着四十度的高温,那时候只有一个想法:如果有口井能跳进去该多好。
麦子打完以后,还要扬麦,就是把麦子外的皮给扬掉。扬麦最关键的风,没风只能干等。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这句话,我怀疑就是诸葛亮当年扬麦时发明的。
扬完以后,秸秆要堆成垛,因为秸秆还要留到冬天喂牲口。有首歌叫“我们坐在高高的谷堆旁边,听妈妈讲那过去的故事”,歌曲听着很浪漫,但真叫麦天去坐谷堆上,别说听故事,两分钟就热晕了。
全部工序结束,就要拉着麦子回家晾晒了。一袋一袋往屋顶背,经常是累的上气不接下气,就要断气。夏天的天,说变就变,有时候,刚背到房顶,打雷了,下雨了,先别收衣服,收麦子吧。
三、
我隔壁老舅爷年轻时参加过抗战,跟着武庭麟将军打过洛阳保卫战,他经常靠在门口的大槐树下感叹:“过个麦天比打老日(日本鬼子)都费劲啊。”
麦天到来时,布谷鸟总是最先知道。布谷鸟的叫声很有特点,总共八声,这八声被乡亲们翻译为:麦天咋过,鸡蛋馇馍。如果仔细听,真的就是这八个字。我翻了字典,馇这个字和烩的意思差不多。
鸡蛋馇馍是那个年代的一道美食,就是把凉馒头切成块儿,泡在锅里加热,条件好的放个鸡蛋,条件差的放点青菜,耐饥又解渴。麦天都忙着干活,清早起来做一锅馇馍,早上吃一顿,中午回来一热,再吃一顿,简单美味,现在想来,馇馍就是那个年代的方便面啊。
老舅爷家有一孔窑洞,冬暖夏凉,中午时大家挤在窑洞里乘凉,后来乡亲们召开了三次扩大会议,一致决定让金娃把他家的黄河牌电视机搬到窑洞里以提高大家的文化娱乐生活。
窑洞里看上了《乌龙山剿匪记》,只是那时候,一集电视剧要被切割成三段,过一会儿来一段广告,东北虎正抓钻山豹呢,突然蹦出来了马俊仁王军霞,“我们常喝中华鳖精!”
老舅爷经常给窑洞里看电视的我们感叹,“啥时候要是能天天吃上鸡蛋馇馍,这辈子就不白活了。”
四、
老舅爷于2004年去世。
关于麦天的回忆,如今存在的,只剩鸡蛋馇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