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3日晴宏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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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游随笔文化杂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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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早知道宏村,是通过吴冠中先生的画。我不懂画,但先生在我心中是神一样的存在。很多事情是个尺度的问题。他的尺度拿捏地太好了。
宏村是汪姓人聚居的村落,一村两湖——南边村口是南湖,村心是月沼。店主极力推荐月沼,对南湖却不屑一顾。6时许,我和老婆已无睡意,趁着晨光到附近的月沼一游。
月沼是半圆的湖,被一圈青顶白墙的徽式建筑围住。晨光中,月沼水面如镜,仿佛还在安睡。三三两两早起的游人也围着她静静地走,仿佛怕惊醒她的样子。
不能免俗地取景拍照,拍来拍去,心情大好,肚子就饿了。正好到了月沼西南角的一家面馆门口,听老板正在向食客吹嘘自己的景色,遂带老婆就进去点餐。和潜口馄饨一样,这里主要是有限的几种浇头面。但这里的风景果然好,正对月沼,东边的日光斜斜照着,映射到门框上。老板一边点餐,一边准备,一边招呼我们随便看。放着几张桌子的是整栋房子的厅堂,走到底右拐进了后室,却别有洞天。正对门是一个过厅,墙上挂着民国时买的德国的镜子,镜子边的中堂是老的。从过厅右转是正厅,正中悬挂匾额——“树志堂”,匾下条案上摆着花瓶、镜子、座钟,取“终生平安”之意,座钟是民国时购自东洋的。中堂撰得不算公整,确是特地为这家人撰写的。树志堂,有点意思。



读中堂,知一家大概。这家祖上经营布业生意;初祖生六子,兄们鬻布四方,弟弟们始可以治学乡里。其后有学有小成,为师一方的;有行医布药,造福乡梓的。所以这一家有财有德,在1879年始在家乡购地建屋,立“树志堂”。再绕行,屋里木雕不少,虽不如卢村木雕楼的花片层次多,但也不错,而且脸面都在;过厅一幅联尤其有趣“求名求利但需求己莫求人 惜食惜衣不独惜财兼惜福”,不算士大夫水平,但是真乡绅志趣。中国几千年,就是被这样的志趣这样的人支撑住、稳定住的。老人说随着家族的发展,后人们纷纷随着时代的脚步去了上海、哈尔滨、北京乃至海外,他们这一房被祖母强令留在家乡守灶。外出的人不再回来,他们独自继承、守护着祖产。这几年旅游经济日渐发展,家里越来越好过,儿子也辞了公职回来和家里一起经营这个面馆。真好。我拉老者和年少的掌柜的在门口合个影。老人让儿子把立牌拉开,我又拉回来。这才注意到店的名字是“面生活——一辈子一碗面”。活着要吃面,面里有活计。希望他们的生意和他们的日子,越来越好。





回房间叫起孩子们,由店主帮忙找的导游带着正式游宏村。这里管理很严格,导游不能收费,不能带手机。我们因为喜欢慢慢走,后来让导游多加一倍时间,她还需要带我们到村口缴费点补费。这是后话。
前面提过,宏村是汪姓人祖居的村子。导游也姓汪,和大部分导游都是姐妹,互相打着招呼就出发了。她告诉我们,汪家先人南迁,经火灾后继迁到这里,先是聚居在现地北边的雷岗山上。经过两百年的生聚积累,在明朝的时候,汪家人延请风雨大师何可达,与族长之妻胡重合作,选址、设计、施工,在雷刚山南麓平地上修建成的一座“牛形村”。而整个工程的重点是通过人工水系,保证村中家家门前可以通水,既利生活又利防火。月沼是牛心附近一汪水,湖畔就是汪氏宗祠。这里应该是全村最重要的地方。怪不得店主看不起南湖。





作为族聚的村落,没有比宗族更重要的地方了。今天的宏村宗祠依然庄严,高屋鳞比,肥梁瘦栋,祖先在绣像上穆然序列,理想在牌匾上代代相传。随后漫步村里,处处可入,处处可看,是徽派建筑,是砖雕木雕,是家族传承的博物馆。









走着走着就到了南边的村口,两棵大树守在河北岸村口。这就是象形牛村的两棵牛角,守在村口,守护村民。对于树的信仰,社树、村树,或是被先民从北方带到了南方吧。我第一次见到守护村庄的树是在北京的灵山。见到她的一瞬间,就感到了安宁与平静。


从树前村口转向东,行不远就到了南湖边。湖边树下,写生的孩子们排成排,幸福。前行不远,就是书院。作为一个宗族,权力的分配中心在祠堂,而宗族延续的力量来自于书院。其实600年来,这里才是宏村第一延续最重要的地方。书院前面是一重重的拜堂,后面是一进进的学堂,拜先师、立志、启蒙、幼学、小学。。。。。。建筑高大,用料精细,设计精心,占地广阔。建国后,这里还被用作小学和中学。为了开展旅游,还从别的村子整体搬迁过来一座秀才第。而为宏村开展旅游,导游说也是北大毕业生的创意。“邻村的姑娘是不是都想嫁到宏村?”我逗这个汪家姑娘。“哪里?当年没有人愿意嫁过来?”“为什么?”我有点吃惊。“还不是因为穷?也正是穷,没有钱改老房建新房,才让我们宏村有可能发展旅游。”历史的因果让我错愕。人丁兴旺、历史悠久、富甲一方的宏村,因了什么因缘,竟会沦落的贫穷如斯?可正因为这有限的一段贫穷重新获得了长久的财富。这就是命吗?这就是当年风水师和老祖母布好的局吗?这里的必然是什么?它究竟躲过了什么?它究竟因为什么躲过的?









退房,吃饭——找一个舒服的咖啡吧打牌、喝咖啡——算好时间离开宏村返程。再见,宏村;再见黄山;再见,安徽。神奇的徽州,因这多山少水地瘠人贫,才得以一次次收留北方逃难而来的姓氏、宗族,却也留住了人文、理想,兴旺了教育、商旅,创造了历史延续了血脉。历史的因果,真真不可思议。我们继承得到了什么?我们可以兴旺传承什么?我们可以流布传续什么?或许要到可以错的时候,或许要到不怕错的时候,或许要到能够错的时候,才会有正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