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小颖,R.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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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加大枪击案吴颖 |
分类: 相遇相知 |
一早起来,听说你在USC附近被枪杀的事,顿时慌了神。以前经常看新闻里报道美国的校园枪杀案和留学生遇害案件,无不深深惋惜。可这一次,我怎么都不敢把事件的主角与你联系在一起。
小颖,本来过几个月我们就能再见面的,我们说好了要在一起叙叙旧,把这十四年来没说的话都说个够。可现在,我只能独自敲下这些文字,独自品尝那些回忆,希望在天堂的你能够看到。
总听妈妈跟我念叨以前在地质队化验室工作的事情。二十四年前也是个龙年,化验室喜得三个龙仔:小颖十月出生、川川十一月出生、我十二月出生。三个妈妈互相帮着照看孩子,忙得不亦乐乎。川川是个男孩儿,我却比他还调皮,而你,小颖,总是文静乖巧的样子。我们几个从小就混在一起,在化验室院子里的大树上爬上爬下,在废旧仓库里“找宝”,在大院里逗各种小猫小狗。现在想想,我们玩过那么多危险的游戏,都好端端地活到了二十多岁,为什么你去了美国却被一颗子弹夺走了生命。
后来我们一起进了子弟幼儿园,然后是大院里葛老师开的学前班、又一起进了子弟小学。地质队大院的孩子都有着很特别的气场:我们像农村孩子一样能挖蚯蚓采野菜,附近有山有水,任我们撒野;又像城市孩子一样有着还不错的生活条件,拥有遥控汽车和崭新的书本杂志。大院里每户人家互相之间都特别熟悉,孩子们成群结队的玩在一块儿。多年后,你说:“那时候我们一起玩各种弱智游戏,而且不亦乐乎”,我想,那是我们最幸福温暖的童年。
小学的时候,你每次考试都是全班第一,我却总是在二三名徘徊,怎么都超不过你。你那么的优秀,是我们的班长、学习委员、各科课代表… 后来,除了你、川和我三个,我们的小圈子又多了原、琼等几个同学。每周末,我们这群人都要去附近的山上玩耍。你是我们的榜样,也是所有家长眼中的乖乖女,每次出去玩儿,我奶奶只要听说是和你一块儿,就马上放心地放我出去。我们买几包零食带几张报纸装模作样地搞野营;我们把个搪瓷杯支起来,抓几根野菜放进去点把小火慢慢煮;我们抓几只天牛数它们触角的节数,比比谁捉的年龄最大;我们分享各种秘密,告诉对方自己喜欢班上的哪个小男生。上次回家整理儿时的玩物,还发现一个小本子,是“找宝比赛第一名”的奖品,那是我们几个小伙伴自己举办的比赛,还记得吗,小原是评委,把几个“宝物”藏在某处,还画了“找宝地图”,我最先找到,只有那一次,才成功得到总是属于你的那个“第一名”。小颖,这一次,你是不是在和我们玩找宝游戏?把自己给藏起来了?
后来,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因为工作的原因,爸妈把我接到了长沙,你小学毕业后也跟着父母到了常德。于是,景德镇成了我们的第二故乡。我俩原本也都是湖南老乡,记得从前在景德镇的时候经常一碰面就齐唱一句“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来取乐。可当我们都回到湖南老家,却反而失去了联系,因为当时离开得太匆忙,通信又不发达。后来你说:“虽然好像很近,但是也都没机会见面”,你知道我有多后悔吗?其实那时候辗转几个人就可以问到你家的电话了,可我为什么这么懒。
从十岁那年的分别,到我们都长大成为二十四岁的大姑娘,十四年没见面,儿时的记忆却还是那么新鲜地跳动着。我两的妈妈原来也有通话过,但在这期间我们又各自搬家,换了电话,于是彻底失去了联系。其实,这十四年间,我们家也经常会通过原来地质队的那些同事了解你和你父母的消息。我小学到长沙后多读了一个六年级,比以前的伙伴们都晚了一级,总是觉得不好意思和你们联系,后来听说你高三复读后也是06年上的大学,当时我心里还想:哈哈,这样就又和同我一届了,可能我还是忍不住要去和你比吧。小颖,你知道吗,我每次和景德镇的朋友聊天,都会说到你,不管是中考、高考,还是临近大学毕业的时候,我们全家都会念叨着:不知道小颖弄得怎么样了。
前年七月的一天,我很惊喜地在人人网上看到一个叫颖的女孩儿加我,当时我正在家里上网,马上瞪大了眼睛,大声喊妈妈过来看,果然是你。我妈妈也是如回忆决堤,说了好多我们幼年的故事。你说:“感觉好伤感啊,现在好像老了似的,以前的记忆都越来越清晰了”。照片上的你,还是那么清秀乖巧。多年不见,我们都大变样了,如果在路上遇到,真还认不出来呢。一瞬间,感觉过去怀揣的那些想念,一股脑儿都找到了主。我们加QQ聊了好久好久。如果小学时有QQ就好了。那时候,你说你将要去南加州深造,而我也将赴香港求学。
我在香港的那段时间,学习很忙,上QQ基本都隐身,偶尔在线了几次,你都主动找我说话。但毕竟太久没见,我们的生活圈子早已大不同,除了聊以前的朋 友,更新近况,我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加上我确实也很忙,所以我总是那个先说再见的。你告诉我,刚到USC,还不认识什么人,跟别人合租,我问“是不是 得自己做饭?”你打趣说“是啊,就是一个家庭妇女了”。我知道,我们都是那种喜欢安安分分生活的普通人。
去年夏天,你在计划圣诞节回家的行程,想从香港转机顺便找我玩儿,我却告诉你,我已经报名了一个长期志愿者项目,十二月份会在农村度过。你很羡慕地说也想当个志愿者,并询问怎样报名,甚至表示可能会去村里看我。颖,如果你还在的话,明年这个时候就硕士毕业了,是不是也考虑过个Gap Year呢?你也当过奥运志愿者,我们还没来得及详细地聊聊公益呢,说不定会发现长大后的我们依然志同道合啊。
你说“总有机会见的”,于是我们又约好等今年我去美国后再相见,到时候同在加州,见个面相当容易了。我们甚至畅想以后一起回到北京工作,你说“到时候会经常见面的”。重逢之期就这样一拖再拖,直到拖成了一个遗憾,一个永远无法达成的心愿。
我拼命地回忆最后一次见你是怎样的场景,是在地质队大院的大道上?还是在我奶奶家?好像很模糊… 少年不知愁滋味,我只记得小时候几乎没为分别伤感,反而因为踏上新的旅程而兴奋。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回忆总是在不经意间涌起,也会眉头微蹙,于是总想通过追忆过去的事、见见过去的人,来对话曾经的自己。那模糊的记忆里,你永远那样微微笑着,聪明乖巧可爱的样子。从来没想过,儿时的那一次分别竟成了永别。刚复燃的缘分却无法再续,你就这样定格在我童年的记忆里,那个最合拍的玩伴、最优秀的班长。
颖,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