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

今天本来要去三组和四组开会，可由于我要去小学上课，黎村长和杨书记答应我等我明天再一起开。上午随石主任去路边买药的那家取了我“预订”的三十只鸡蛋：昨天赶集，药店老板帮我在村民必经之路上拦下卖鸡蛋的村民，买下三十只。石主任说，不能再让我去抬高物价了，买鸡蛋、蜂蜜这类的事情，她们都帮我解决。随后我又遇到运输批发柚子的卡车路过，拦下，买了俩——停水的日子，就多吃点水果吧。

今天教小朋友们画立方体。在第一节课就有教孩子们画方形的拓展，这次课就让他们把方变立体。不同角度的立方体呈现出不同的模样，没有石膏模型，于是只能拿讲台上的粉笔盒当模特。画出最基本的立方体之后，再画立方体的物体：粉笔盒、书本、房子、魔方等，可不能再只画一个长方形就当画完了，得画出三个平行四边形拼起来。几乎所有的孩子都犯一样的错误，弄得我差点失去耐心：画个平行线有那么难吗，单个的平行四边形能画，组合在一起怎么就都接不上了。后来平静下来，觉得他们挺可怜：我小时候天天玩各种形状的积木、转魔方，学画画时也有各式石膏模型，可他们什么都没有。不能怪他们，还是手把手慢慢教吧。

课后，又收到小朋友塞给我的“情书”——“小清姐姐，我太喜欢你啦，虽然我们班上课太吵了，但是，我们有一些女生，不像男生那么吵。祝小清姐姐永远开开心心健健康康。”这封信用彩纸封了好几层，贴着一些皱巴巴的糖纸做装饰。我把它收好，小心珍藏。

今天突然冒出一个想法：等这一年美术课结束，我把自己的授课内容汇总，编写一本适合农村孩子缺工具情况下的美术教材。

给田科长打电话汇报了一下昨天开会的情况，果然分寨子开会不符合操作手册。操作手册上写得很明白：按照自然村小组来开会。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完全按照寨子来开，也许还能算操作上的创新，但得开十多个，更不现实。其实我现在的情况很被动，开小组会只能跟着村上其他会议走，不然召集村民难度太大。这样时而按单个寨子，时而几个寨子组在一起，已经开了这么多次会了，怎么补救才好？马上给村长打电话说明这个问题，“只能让已经讨论出结果的几个寨子，同组的合并在一起再讨论一番这次优先的项目，每组只能一个”。黎村长说完全没问题，但我的心还是很忐忑：就算寨子骨干在一起确定了每组的优先结果，但之前许诺给各寨子村民的“公平竞争”怎么办，肯定还会有村民不知悉这个情况，还在傻等自己寨子的项目在村级项目竞争评选会上的结果呢。唉，都怪我一开始没说清楚。

12.8

按照昨天的计划，上山去三组四组开会。仍旧是兵分两路：黎村长带着我去三组，杨书记本该带着燕姐去四组，可燕姐上县城办事去了，杨书记只能自己组织，然后喊上郭姐帮忙拍照片。杨书记说“听你们开了那么多场了，我们差不多也知道这世行项目是怎么回事了，能跟村民说上几句了”。我放心的点头，但心想：其实你们早该彻底明白这项目啊，本来这些会就是村干部来开，社区协助员只是协助作用。现实总是不会像操作手册上说的那么完美，但是至少我们这样也能按照原先的目的来完成，而且看样子后面两轮就不用我操心太多了。

昨天爬山的经历把我吓怕了，于是今天一早就申请乡政府为我提供接送，但乡政府的车也只能把我们送到中间的地方，再往上就开不动了。我和村长又步行半个多小时，到达三组的一户人家。今天的路都是黄泥，黏性很大，走着走着就得去路边石头上刮掉泥巴，不然负重太大。

黎村长告诉我说，以前三组的这大片地和房子都是地主的，后来搞解放，把地主打跑了，房子和地都被政府收回，之后交给村民，现在都快荒芜了。选做我们开会地点的那户人家很大，屋子顶上晒满了密密麻麻的干玉米，这黄灿灿的天花板真是太有感觉了。村民陆续到齐，由于今天集合了三组好几个寨子的村民，人很多，炕上坐不下，又生了一盆火，围坐了满满两圈村民。村民们都很讲秩序，炕上做的基本是比较有话语权的男人，而下面的火盆旁围坐着女人们和不太识字的老人。不少女人都抱着娃娃到场，整个屋子非常热闹：闲聊的声音、嗑瓜子的声音、娃子哭闹的声音。之前我跟村长说“参会人员必须得有三分之一是女性，不然不过关”，于是村长把那些正在带孩子的妈妈们都喊上了，孩子不能丢家里不管吧，只能用小竹篓背着一起来开会。

今天三组的情况非常好，大家都讨论得非常热烈，尤其是几个在组里有一定地位的老人，说的每句话都很有道理。大家抢着说话，同一时间有N个人在说，我都不知道摄像机镜头该对着谁拍。按照之前一样的投票流程，我们确定出三组的优先竞争项目是“修建五个人畜饮水池”。紧接着村民们又开始讨论这五个水池的地点选择问题，由于今天到场的有三组不同寨子的成员，五个水池的位置确定还算很均匀，覆盖了每一个寨子。在后面的讨论过程中，三组组长把机构成员进行了修订确认，全体举手通过。我当时就把成员名单誊写在带来的空白红纸上，连同优先项目结果，贴在外面予以公示。

今天的会议非常顺利，我跟他们说“像你们这么认真的准备，五进二肯定没问题的”， 大家都很高兴。走的时候，那户人家留我吃饭，但乡政府的车已经上山来接我了，不想让别人等我，只好婉拒了。于是女主人拿出一大盆核桃，给我塞满了一书包，“这是来我们盖上的礼物，一定得收！”，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又是半个多小时的黄泥路，和黎村长一起找到了在路上等着我们的乡政府的车。山上海拔比较高，居然下起了雪粒子，这可是我在双泉乡遇到的第一场雪，马上打电话给朋友——据说，把第一场雪的消息告诉朋友，朋友就能得到幸福。

12.9

过去的几天太累了，不过总算是把各小组的会议开完了，照片也补得差不多了。需要一人分饰三个角色的我，摸索了越来越多的技巧：开会时主要精力用来主持，同时三脚架帮助录像、讨论的间隙拍照，会后按照回忆来做会议记录补会议记录。接下来几天，我可以慢慢整理照片和补会议记录啦。

晚饭时，乡政府的年轻人们一起包饺子，其乐融融。南方人都不太包饺子，我发现只有自己包的能立起来，太有成就感了。

12.10

终于到了周六，这一周是我在双泉乡最累的一周。想好好睡个懒觉，但一早就被小胡“砰砰砰”敲门把我喊醒，“下雪啦，快起床看雪！”。迷糊中睁开眼，发现今天果然比平时亮堂好多。房间没有窗帘，白花花的光线透过冷色玻璃照进来，回想起去年在香港时那橘色调的冬天，感觉自己活在一个奇妙的空间里。赶紧起床，抓起小DV就出去拍雪，拍着拍着，居然出太阳了。

在办公室把小DV里的片子都导出来，居然有近百G的素材。来双泉这么久，也一直没把片子剪出来，时间真是不够用。

晚上，在宿舍窗口看红色月全食。雪后村里的天空很纯净。把小DV支上三脚架，当望远镜用。我想把这枚月亮戒指摘下，作为送给他的礼物。

12.11

周天，雪后，好冷，窝在办公室补会议记录。今天赶场，小伙子们买了鱼，终于又可以开荤啦。

今天和史琳妹妹在电话里讨论到农村孩子的人生规划问题，一致认为农村孩子必须得比城市孩子更早接受职业规划的指导。城市的孩子大多接受高等教育，临近大学毕业时再规划都来得及，可农村的孩子在高中甚至更早就面临多重选择，很多都因为年少轻狂而做出错误的取舍。

12.12

今天继续整理照片和补会议记录。

晚饭后和同事在乡里溜达，目睹了一起斗殴案件：一名老人喝醉了，把迎面走来的另一名老人打了一顿，脑袋上出血了，牙齿都被打掉了。被打的老人一瘸一拐的自己上乡卫生所去了，打人者还在路边嘻嘻哈哈。我问身边的人，是否能得到赔偿，他们都说“只能自认倒霉呗”。

12.13

宿舍依然没来水，好在乡政府有水，我都把牙刷毛巾搬到办公室里去了。今天在办公室整理各种资料。明天又要去上美术课，今天还得把没批改完的作业搞定。看到一个孩子的作业：画粉笔盒，她想表现出不同颜色的粉笔，却没有彩色笔，于是把颜色直接标注在画上。让人看着很心酸。晚上一不小心就忙到了天黑，小胡和小左今晚居然没到乡政府，我一个人回不去宿舍了，只好住在石倩姐那里，她为我专门换上干净的床单被罩。石倩姐肚子里的宝宝已经八个月了，睡在她身边，我也能感觉到做母亲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