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归秦腔——去高陵看大赛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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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归秦腔
——去高陵看大赛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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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算起来,我喜欢秦腔,已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在我两三岁时,也就是二十世纪七十年代。那时,农村文化娱乐匮乏,除大队广播里听的一些革命歌曲外,就要数每年过年和夏收后的时节了。因为,在那时,一些较富裕的乡村会请市里的剧团来唱几天几夜的大戏。即使不大富裕的村子,也会请皮影来村里热闹几天。无论是大戏或是小戏皮影,都以秦腔为主,我与秦腔的情结,也就在那时结下了不可分离的情缘。
那时看戏,不像现在有高档次的剧院,能有个戏台子,就算是比较富裕的村子了。我孩提时,村里没有戏台,每次看戏,都要跑到十几里外的乡镇。白天,大人们忙着在地里干活,待日落西山,就吃了晚饭赶夜场,来不及吃的手里拿个干馒头就急匆匆地走了。每个人怀里抱个小木凳,三三两两地结伴而行。那时候没有汽车,也没有自行车,一两个小时的路程,全靠双脚一步一步去走。可每个人看起来却总是那么的快活。干了一天活的大人们,好像从来都不知道什么是疲惫,大伙开着玩笑,用那五音不全的嗓子一路大声地吼着秦腔。干了一天活的爸爸,每次都乐滋滋地让我骑在他的脖子上,用大手拉着我的小手,和村里的人一步一步地走着,边说边笑。想想我这一生,最幸福的时光,也就是骑在爸爸脖子上看戏的那些个年头的了。
刚开始看秦腔,什么也不懂。只觉得那戏装特别漂亮,华丽,就幻想着哪一天自己能有这么一套衣服穿着,那该是多么的耀眼啊!尤其是那一个个唱花旦的,身着凤冠霞帔,还有她们的扮相,感觉很美。心想,女孩子就应该每天穿着花裙子,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这,成了我心中最大的梦想。爸爸发现后就笑着对我说:“傻丫头,行头、扮相,只是秦腔的一部分,那秦腔的故事、戏词、唱腔才美呢!”听了爸爸的话,小小的我,也就开始一点点的留意,听那悠扬的唱腔,和那中听的板眼,慢慢地也就能分清生,旦,净,丑,末的了。比如,花旦,老旦,青衣旦,须生,小生等等。对紧板,慢板,带板,垫板,特别是二六板,也都捉摸到一些门道,甚至模仿着学唱。越学越爱学,越唱越爱唱,成天脑子里都是秦腔的音浪!
日子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过着。九岁那年,父亲因病去世,再加上上学,从此,便再也没有人背着我去看戏了,但秦腔一直没有离开过我的生活。幼小的我,已经隐隐约约地感觉到我和别人不一样了,所以,上学,放学,走路,课间,我都是独自地唱着秦腔。高兴了,唱欢音;不高兴了,唱苦音;生气了,吼唱净角的唱腔。反正,只要有空,嘴里一直不闲,闲下来,就心里堵得慌。那时我唱秦腔,自己都不知道是真正的喜欢秦腔呢,还是在用秦腔来思念自己已逝的父亲呢,或许是两者兼而有之的吧!同学们打趣地说,就连我我唱出的歌儿,也都带有秦腔味。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初中毕业。那年隔壁村上,请宝鸡市秦腔剧团来唱四天的大戏庆祝丰收,在这期间挂出了招考学员的牌子,我便萌生了报考的念头。
自从爸爸去世后,我很少去戏场看戏,偶尔和同学们去一次,看着熙熙攘攘、热闹非凡的人群,觉得心里好痛!触景伤情的我,知道来这个场合会情不自禁的想起爸爸。所以,也就有意无意地躲避着去戏场看戏。
那是夏天的一个午后,热得人难受,知了在树上肆无忌惮地乱叫,喊得人心烦意乱。隔壁的小喜,慌慌张张地跑来,叫我去看戏,我不想去。她结结巴巴地说了半天,我才明白是戏校招考学员。她知道我喜欢唱戏,而且唱的特别好,就赶快来通知我。那时我高中的录取通知书已经下来了,我思考了半天,决定去试试。如果能考上,戏校不仅管吃住,每个月还有30元的生活费。这样,我不但不用花钱,还能帮妈妈减轻负担。我和小喜跑到戏台的后场,那里有好多孩子都在排队应考。听说非常严格,一个上午,那么多人进去只选上了一名。我沮丧地排在队里,默默地为自己祈祷!轮到我时,我卯足了劲,唱了一段《血泪仇》。“手托孙女好悲伤”那一段刚唱完,老师问我,你原来跟老师学过没?我忐忑不安地回答:“没有!”老师惊讶地说:“没人教,像你这样的年龄,能唱到这样的程度,很难!好了,三天后,你带上铺盖随剧团一起到市戏校报到!”听罢,我高兴得都要飞起来了!那是我人生第一次因唱秦腔而被认可,自然是沾沾自喜的。
后来才听说,我们那个乡上,去参加考试的有六、七百人,录取的只有4个。回家后,我兴奋地告诉母亲“我被宝鸡市戏校录取了”。但妈妈一句话也没说,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我心里“咯噔”了一下。不过,我想,就是妈妈不同意,我也要去!“知女莫若母”,她是知道我那倔强性格的。
第二天早上一大早,妈妈只对我说:“在家看好弟弟妹妹!”我焦急地问妈妈:“我学戏怎么办?还要收拾东西呢!”妈妈说:“我回来给你再说!”在我的记忆里,妈妈从来没有这样过,我深深地感到了不安。第二天刚吃过午饭,小姑来了,我也没有多想,就招呼小姑,并叽叽喳喳地给小姑说我要学戏,让小姑劝劝我妈。因为,我已明显感到了妈妈的不情愿。但小姑笑着一直没表态。天刚黑,妈妈和大姑进门了,陆续进来的是大伯,二伯,三伯,包括大爷爷和三爷爷家的几个伯伯叔叔。时,我正与弟弟妹妹在院子玩,妈妈叫我进去。我进去一看,就深知情况不妙。妈妈说:“孩子要学戏,也很争气,考进了宝鸡戏校,咱们方圆几百人去考,只收了4个人。她是其中一个。但是,我深知咱们家的家规,是不允许孩子们学戏的。孩子今年也争气,高中的通知书也到了,可是,我估计我一个人是劝不住的,孩子父亲走得早,又担心怕把孩子逼坏了,所以,今天请你们来,你们大家看怎么办?”妈妈刚刚说完,几个伯伯姑姑就开始了说话了。一哇声地“不让去”!就连小姑也这么说。其理由是“学戏容易让孩子变坏”,“学戏的很多,成名角很难”!面对这些七嘴八舌的议论,我气愤地说:“今天晚上,你们谁说,我也不会听,我父亲去世后,你们谁看到了我妈妈的辛苦和不容易?我去学戏,不但可以减轻妈妈的负担,还可以赚钱回来。为什么不让我去?!”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大姑开腔了:“孩子,你既然知道你妈妈的辛苦,为什么要跟你妈妈犟?你妈妈是一个要强的人,她希望你们学到更多的知识,以后一个个的上大学,一个个的比人强!那时候,你才能赚更多的钱,也才能给你妈赚回来脸面!好好珍惜上高中这个机会,就是对你妈最大的欣慰了!”这时,妈妈也说话了:“孩子,这几年,妈妈还能行,你好好学习,等你考上大学,出来工作了,妈妈就可以享你的福了!孩子,你是老大,你不能光考虑你自己的喜好,你要考虑这个家啊!你以后要和妈妈一起扛这个家的,也许以后还要你一个人扛起这个家,仅靠你学戏出来,不行啊!孩子,妈妈没办法,你生下来就和别人家的孩子不一样,你肩上扛着担子哪!”看着满眼泪水的妈妈,我突然意识到,是啊,兴趣,三十元,是不足以扛起这个家的!人活着,哪能不谈责任!我终于妥协了:“好吧!我去上学,不去学戏了!”众人长舒一口气。我慢慢地度出门外,漆黑的夜,伸手不见五指,只听见不知名的虫儿在哀鸣。夜,越发静得出奇……
那年9月1号开学后,我背着书包走进了高中的课堂。从此,由于学习任务繁重,也由于心中的那份说不出的痛,我慢慢有意无意地疏远了我最喜爱的秦腔。不再去唱,不再去听。渐渐的,秦腔也就淡出了我的生活……
当我坐在高陵秦腔大赛现场的时候,是复杂的心情。一面是对我小时候热爱秦腔艺术的自然回顾,一面是对秦腔渐渐疏远的内疚。当那在心底尘封了二十多年板弦响起的时候,我不由自主地就哼起了那曾经记忆中的唱腔,竟然是那么的熟悉,是那么的动听!当张主任回过头来问我怎么这般熟悉秦腔时,我才忽然觉得,秦腔这个古老而神奇的艺术种子,是早已在我童年、少年的心底里发芽、开花了的!
此间,我庆幸秦腔在我心灵里的回归,是小时候老父亲驾着我看秦腔那些个镜头,让我回归了的……
——谨以此文,写给我曾经为她痴狂的秦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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