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原创】分类：情感

向 往

文*图/和平鸽

我家过去住过的那条小巷顶头，有一处很气派的宅院，高高的门前卧着两个非常威武好看的石狮，听说此院曾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宅院，因而每当我经过这儿时，心里总有些神秘感。

上中学后，为了方便，我几乎每天都要从此走过。一天，一个穿着红袄大约八、九岁的小姑娘站在高高的门台上，老朝我们这边看着，当我们快要走近她时，她却害羞似地躲了回去，留给我们的只是一条窄窄的门缝，和几声温软和悦的猫咪声。

不久，我知道了她的名字叫小珍。有一回当我独自经过那儿时，她又恬然安静地站着，一双美丽的眼睛望着春日娇媚的太阳和碧蓝的天空，红红的嘴唇，白白的脸，亲昵地抱着她的小黑猫，柔柔地抚摩着那毛茸茸的小耳朵。猫儿懒洋洋地卧在她的怀中，仰头敛目，似睡非睡，让人顿生怜爱。我对小姑娘笑了笑，她的脸上立刻也洋溢出了甜美的笑容。

接着我走过去伸出手也想抚摩一下那小黑猫，她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见我一直笑着并无歹意，才有点害羞地将怀中的小黑猫递给了我。我便亲着小黑猫，边随意地问她：“你念书了吗？”她声音低低地对我说：“妈妈说等我病轻点就去念”。

从此，每当我们上学经过那儿时，小姑娘就不再躲我们了，她总是用甜甜的微笑迎接我们的到来，又目送我们远去。到了巷子里的那两棵老槐树吐出了一串串雪白的槐花，给满巷子都飘起一股清芬幽香的气息后，小姑娘的身上也多了一个用蓝条绒做的书包，上面还绣着一朵红色的小花.我想肯定是小姑娘的病快好了，她马上就能和我们一样去上学了。然而整个炎热的夏天都要姗姗过去了，我还没有看到小珍姑娘上学的身影。

日子依旧飞快地过着，秋天说来就悄然来了，等那两棵老槐树的叶子开始泛黄凋零，一对对南归的大雁给我们这个北方小城洒下一串串寥落的嗷叫后，干硬的北风便一天冷似一天地在满巷子呜咽了。

又是在一个难得的风和日丽的日子，小姑娘突然又出现在了那高高的门台上，依旧怀抱着她的小黑猫，当我走近她时，她就似有点惴惴地拦住我说：“哥你能借我一样东西吗？”我看着她明亮的、充满渴望的眼睛，就对她使劲地点点头。接着她说：“我想和你借本书行吗？”我怎么也没想到她向我借的东西会是在我心中一钱不值的破烂，我一听完就马上把书包甩在她的脚下，一口气跑回家里，翻出那些皱皱巴巴不成样子的小学课本，从中选了两本，又一口气跑回来。我看到她已把我甩在地下的书包挂在她单薄的肩上，当我不好意思地把书递给她时，就见她的脸上绽开了美丽而喜悦的笑容……

我记得那年刚入冬，就落下了一场瑞雪，晶莹的雪花把小巷打扮得十分美丽动人。正是一个雪霁初晴的日子，中午，我去上学的时候，我猛然看到小珍姑娘又站在了那儿。我径直走到跟前，她从袄里拿出了，那两本书还我。她说，怕书被猫抓破所以才藏在怀里。我看到她已把那两本书粘贴一新，并压得展展的。我心头一热说，这些书对我已没有用，是我送给她的。她又说特意看了，她已看了好几遍了，她的病也快好了，等春天来的时候，她就可以上学了。忽然她白皙的鼻孔里流出了鲜红的血滴，她慌忙掏出一块有淡淡血痕的手绢轻轻按住不好意思地说：“小毛病，没事。”说完她从那窄窄的门缝中进去了，血地上留下了几点殷红的血迹。

年后的一天下午，我无意中看到在小珍大门外，站着几个街坊邻居像在议论着什么，还夹杂着一个女人悲痛欲绝的嚎哭。当我走到跟前才知道是小珍姑娘刚刚离开人世的噩耗，我的脑袋霎时“嗡”地一下，泪水止不住夺眶而出，我赶紧跑得远远的，一个人为小珍姑娘的不幸啜泣到夜色深深……

接着，新的学期开始了，当我从老师手里接过一摞崭新的课本后，我的面前就立刻浮现小珍那可爱的笑脸。我想，在另一个世界里，她肯定也念上书了。在我的记忆里，那年的春天好像来得特别迟，直到巷子里那两棵老槐树吐出了一串串洁白的槐花时，我才感到我们这个北方小城有了一点春天的气息了。

 【图片选自网络 边框小草制作 感谢原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