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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远去的背影

(2022-06-12 14:36:01)

1965年9小学毕业,我到西昌二中。

西昌二中,最早在北街,1963年迁到西昌师范校对面(后来的第一小学),1964年底迁至长安的一个小山坡上1966年文化大革命运动中,改名为东方红中学。学校非常简陋,没有围墙,也没有什么树木,一个简陋的大操场,一个篮球场。除教学大楼、教师宿舍稍好一点外,学生宿舍就是一排红砖平房,门窗破烂漏风,没有顶棚,一刮风,灰尘、泥沙直往里灌,冬冷夏热。学校旁原有一个旧砖厂,有一个简陋的双层楼房,下面是一排小间,有20余间,每间放3张双层床,住6人,睡上床的人坐在床上就能顶到楼板;楼上是大通间,没有分隔,可安放几十张双层床,能住百多人。楼上住着66级3个班的生,每当下了晚自习,学生蜂拥上楼,灰尘就下漏,下面苦不堪言,愤极怒骂,楼上的人一听,就在楼上故意跳,楼上、楼下爆发一片秽言。那时的二中基础设施及其糟糕。

在阶级斗争的年代,学校的老师也大多有着这样那样的问题,出生不好、右派、历史反革命等,而学生中也聚集了很多家庭出身不好的学生。但是,也不能不承认,学校的老师大多数还是很有水平的。学校上课,一直是叶明烛老师打着一个铜铃铛,每天上下课,楼上楼下健步如飞;而且他是个多面手,兼着体育老师,记得我进校后,他也上过图画课。人很壮实,有精力,诙谐、乐观。1966年初,“四清”运动,说他是历史反革命、漏划地主,一日,他被公安带走,据说被押解回原籍劳动改造,从此,再未见他的身影。

66级的英语老师党文彬,西昌县人,生于1911年;成都大学预科毕业。回昌后,任教于宁远联立中学。1930年,共产党员廖质生在学校发动党文彬等组织“学生自治会”,培养学生自学、自治自强的能力。号召青年“要进步、要团结、多读书”。1941年,任西昌女中教务训导主任,历任省立西昌师范、西昌中学教员、校长、秘书。他的英语好,据说当年,美军飞虎队支援抗战,驻扎西昌时,他曾担任过翻译。“文化大革命”开始后,他被红卫兵打成历史反革命,在批斗大会上遭受人身侮辱、毒打。1966年10月22日晚,不堪凌辱,在西街家中小桃园书店的楼上上吊自杀。我不知道他是一种怎样绝望的心情,做出如此绝决的选择。党老师没有教过我们班,但日常见他,就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小老头,言语不多,人很和蔼。

教我们英语的邵老师,名已经忘记,因大家平时都叫他“邵梯其尔”,据说因打成右派发配西昌,曾经的恋人也与其分离。邵老师人显得非常优雅、文静,沉默寡言。“文革”来临后,很多学生也对其极其不礼貌,无论是批斗或是辱骂,他都泰然处之;他的老婆是个哑巴,没有工作,但人很秀气;学生中也流传他的流言蜚语,传说其老婆是怎么来的,但他从不动气。我是不太相信这样的流言,因为人家两口子感情很好。那时他已有两个小孩,大概3、5岁左右,有调皮学生常去戏弄两个小孩,他老婆一见,立即咿咿呀呀的冲出房门护住孩子,怒目相向,大有拼命的架势。如果学生对邵老师有过分的举动,她也是一幅拼命的架势。因此“文革”中,学校三个英语老师中,他受到的折磨也少得多。改革开放后,据说他下海经商,不再知道他的行踪。

教语文的李光明老师,对人非常和蔼。但日常有点洁癖,最厌恶脏乱差。每天把自己打扮得一丝不苟,头发梳得光光的,抹上头油;衣服每天也穿得非常整洁,还洒上香水。冬天,脖子上围着花围巾,一幅民国知性的打扮。“文革”来临,他被揪斗,红卫兵批判他追求小资产阶级情调,追求腐朽糜烂的生活。但他不屈服,我行我素,照样每天把自己打扮得光光洁洁的。一日,在传达室门口,突遇一66级学生,他说:“李光明,你死性不改,追求资产阶级情调!”说着,一巴掌拍在他头上,李光明勃然大怒,士可杀不可辱,高喊着:“你干啥子!要批你批,要斗你斗,你啥子事动脚动手?”其时在运动初期,讲文斗,这学生无话可讲,只能怏怏逃窜。我与李老师相识在1968年,亦师亦友。我欣赏他的气质。他喜欢京剧,善唱旦角,我经常去他寝室,听他演唱,慢慢地也跟着他学习。我进工厂后,因喜好读书,常去新华书店,时时遇见他,给予我不少的鼓励。后来我读书离开西昌,1987年暑假回昌,想去学校看一看,问起李老师,说是病逝了,令人甚感遗憾。李老师一生未婚,也许是其高洁的性格,质本洁来还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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