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我抱着膝坐在铺上,仰望天上的繁星。不知为何,天边那两颗嶙峋兀星一直在一闪一闪的。像,多像他当年清澈还带点狡黠的眼眸。不,不是决定永远将他忘却吗?!怎么可以突然想起他那个没良心的东西?我可是四年都没想过他啊!唉,谁叫作为董事长助理的我偏偏是昨晚的宴会主持呢,谁又叫他也是宴会嘉宾呢!满脑子浮现出好多星星。不,那不是星星,那是他的眼睛——有我们年少第一次见面时他那略带羞涩的眸子;有我们经历了父母兄弟重重阻挠最终走入洞房,他掀起我红盖头时温柔的眸子;有我们在溪水边他对我起誓时坚定的眼睛;有当我们婚后两年,仅仅只是因为我劝他不要去烟花之地而被他抓着头发狠打时凶狠的目光;有当他以我失手打破盘子为借口逼我出门时无情的眼睛;还有昨天他看到满面春风的我时惊讶的目光和今天傍晚在我们年少时常去的小溪边他向我苦苦哀求复婚时乞丐般的目光……
“复婚”曾是我四年前被他扫地出门时最大的幻想。那时的我多么希望他能看在我们多年夫妻的份上,看在我几年如一日为他家起早贪黑操持家务的份上,把我从他家门口捡回去。可是——
我在他家门口足足站了四天四夜呀!当时的我是那么绝望,任秋风卷着枯黄的桑叶飘落在我的头上。我不可以回娘家,他们已为我与他结婚的事而与我断绝了关系。若回去,徒惹兄弟奚笑。伤心欲绝的我只好慢慢走向淇水准备跳河自杀。
多亏一位酒肆的掌柜援手挽救了我。这一场起死回生使我仿佛明白了点什么。不管怎样,我得活下去,活给他看!在那个酒肆,我开始了自己的新生活。
我先是女扮男装做店小二,在跑堂时暗自学会了来自各国的语言,后利用学会的语言与来客交谈使业绩节节攀升,四年后的今天,我终于成为了董事长助理。期间的艰辛只有我自己知道。董事长为了奖励我此次宴会主持成功,还特许我立马去C国进修。
我能读懂他惊讶的目光。他一定以为我死了,没想到我会过得这么闪亮!看到他,我原以为自己会痛骂他,可当我看到他更削瘦的脸庞、深陷的眼睛,我是多么难过,不知他这几年是怎么过的,有没有人侍候他。他右脚只有四个趾头,所以他所有的右鞋里都得填些棉花以充第五根趾头;他喜欢吃生的桑果,千万不要等桑果成熟后才打下来;他爱用淇水煮茶,井水不可以用,一定记得走十里路挑两桶淇水备着……不!不可以!当年他是多么狠心,我怎么可以仍旧如此牵挂他!可是,今天傍晚在我们年少约会的溪水边,当他乞求与我复合时,我又多么想扑进他的怀中!
“回来吧!回来吧!……”我仿佛听见他深情的呼唤。我环顾四周,突然,头像被什么拉着头发样的生痛。我用针刺了一下自己,回到现实中来。
是的,我和他有过一段甜蜜。但,往事如烟,随风已逝,我已不是四年前软弱绝望的我了,更不是七、八年前为结婚拼死拼活不惜与娘家决裂的那个近似疯狂的我。我应该冷静冷静!为什么结婚闹得最凶的往往也是离婚闹得最凶的呢?爱情似火,要的是一时热烈,而婚姻如水,要的是以两颗温柔的心使之细水长流。做男子的附庸,等于慢性自杀。女人,关心自己同样重要!我已经错过一次,不可再错了!我不是他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阿猫阿狗!
今夜星光灿烂。我沐浴着金风安然入睡。
清晨,去C国的路上,多了一个秀发如云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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