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谷是陕北有名的产煤县，这两年来煤价低迷，经济也黯然失色。最近府谷发生财政危机，公务员的工资都发不出。当地政府提出「保工资、保运转、保民生」的口号，说是「保民生」，其实还在挪用城乡医保、医疗救助、临时救助等专项资金。全国经济不景气，日子不好过的地方政府有很多，不过搞得像府谷县这样狼狈，连拨付民政部门的应急资金都拿来垫付工资，还真是不多见。你要知道，府谷县是全国百强县，曾经煊赫一时的经济明星。

我对府谷有很深印象，始于2011年。那一年府谷县的GDP突破400亿元，号称增长超过50%。这样的增速显然不正常（2011年正好是煤炭价格的顶峰），一时之间让人瞩目。当年，府谷县宣布15年免费教育——9年义务教育，高中/职中3年，学前班3年。陕西已经有一个很著名的福利县：神木县，这也是个产煤县。神木县的12年免费教育已经施行多年，居然还能被府谷县后来追上？于是，神木也在当年宣布实行15免费教育。两县之间，大有斗富的意思。

府谷的免费教育不是表面文章，不仅学杂费全免、课本、寄宿费也不收，此外还有蛋奶营养补贴。府谷县对全县外来学生一视同仁，同样给予免费和补贴福利。府谷的外地学生，占到全部学生的十分之一。看当时新闻，府谷官员宣布，「外地人来府谷，肯定对府谷的经济有贡献，解决外来务工子女的教育问题是理所应当」。有钱说话底气壮，人之常情啊。

府谷县有钱，是真有钱。数据显示，府谷县GDP由2007年48.49亿元增长至2011年的407.95亿元，翻了7.5倍。这期间，地方可动用预算收入也由3.53亿元增长至23.64亿元。短短四年时间，府谷经济像如同坐火箭，幸福的感觉真让人头晕目眩啊。

政府把钱花在教育，这是千古留名的勾当，自然要办得慷慨大方。虽然不像神木县那样实行免费医疗，府谷县也不断给各个医院、卫生站注资，同时成立大病救助基金，对大病患者补助。住房方面，2011年到2015年，府谷县建设的廉租房、经适房、限价商品房、保障性住房，一共超过5万套。整个府谷县户籍人口也就24万人。可以想象，煤炭经济滋养下，那几年府谷县人民过着怎样的福利生活。

很多人会说，府谷县政府算是有良心，知道给民众派发福利。不管现在怎么困难，钱花在老百姓头上，算是值当了。然而福利之外还有大量的浪费。2014年，府谷的新区建设被踢爆，号称大手笔投资150亿元的项目，包括政府大楼，配套教、医疗等项目烂尾。政府建好大量新区楼房，居民却不愿入住，当地房价腰斩。

这次府谷财政危机，政府也在反省。当地补贴供热公司，蒸汽成本每吨52.4元，补贴却高达108元，和正常补贴相比，仅最近两年就多花6600多万。某供热项目，随便就花1.3亿元购进3台燃煤锅炉，还造成很大污染。

公务员亲属蹭卡乘车，一些岗位领双份工资，一些人不去单位也领钱，这些都是当地检查发现的现象，肯定不在少数。新闻的原文是这样，「民生补贴项目多、范围大、标准高、办法不科学，缺乏有效监督」，「政府的随意性支配消耗了大量财政收入资源」。在这场煤炭财富的分配中，普通民众获得的福利性分配，显然是次要性的，并且依赖于政府财政状况。

如今府谷县每年还有20亿元左右财政收入。和辉煌期相比有些落寞，可是2007年以前收入也只有两三个亿，短短几年，财权大加扩张，20亿就入不敷出。政府有再多的钱，也能花出亏空，直到财政崩溃。现在府谷县要想恢复活力，有坚实可靠的未来，恐怕得从约束政府权力、削减福利，实实在在发展经济做起。福利易增不易减，这将是一个纠结痛苦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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