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段日子看了很多酒广告,平面媒体亦或电视传媒,有趣的现象是很多广告的构图或设计都喜欢以香鬟鬓影的洋人情侣为背景,揣想他们持着酽酽的美酒,彼此痴痴对视陷入情网,不知今夕何夕?以金发碧眼的人为蓝本去诱发人的酒意,尤其将酒设定在PARTY的背景里捻着酒杯调情绝对是对西方饮食文明的憧憬和误解。其实酒对西方人而言实在是一种惯常的佐餐饮品,想想那些西餐的原料和做法确实需要同样浓烈的原味酒饮才能破解和应时应景,无论是家庭的餐桌一角还是餐厅的酒柜菜单,酒早就是他们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风景和习惯,朝夕相处,热化人的血液、冲动人的情绪、软化人的戒备、宣泄人的激情,他们的酒文化,非常主流和平庸。
在我们中国,酒一度是催产才情的雅物,咱的酒文化渊源流长和风流俊赏,想起酒,就能将酒与文化结缘和诗书同行。比如那知性才女李清照,多少著名词章里少不得酒来助兴,伊持酒听风听雨,说给我们听“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或“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那行云流水的一句
“险韵诗成、扶头酒醒,别是闲滋味”信手捻来,即使美人老去,于国难家变的贫病忧患中,她的人生风景里仍有宝马香车,来相召的“酒朋诗侣”需要辞谢酬答,隔了这若干朝代的生分和隔膜,女公子的“花天酒地”的孤标傲世与情趣韵致随诗文传世,使酒借着她的文化人格成就一脉风流,令人思慕畅想;就连那散淡的陶渊明爱酒也出了名,尝记得有一名士为了与他结识而置酒长亭,渊明可以不问不顾主人而自酌自饮,酒在他眼中成了无主之物,不问来处,主人的这点机心和算计成了摆设;脱略形迹的李白在想象中踏歌而来,借着酒,忘却尊卑礼俗,他豪气万丈地道“五花马、千金裘,呼而与之换美酒”,酒于李白是潇洒疏狂、是天子都要容让体谅的恃才放旷,传说李白的死法也浪漫入骨,在毫无预兆的人生最后一日边饮酒边划船,为了捞月亮而落水身亡。李白与月亮诗酒的缘分太深,从“举头望明月”到“举杯邀明月”
,他在月下几番“对影成三人”,演变到船上醉了也到处找影子,让月亮有机会籍着酒意永远地带走了我们的诗仙,落得而今,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
可叹今朝酒文化那诗句酬答渐成历史的背影和怅然的典故,酒更多成了富商巨贾和达官贵人们生意经和交际场上的消遣和陪衬,酒不再消遣才情,更多的作用是活跃气氛和增加情致,持酒吟咏的姿态已成绝响。
昨晚一杯红酒和古典诗文在手,令我揣想中国的文人们还在喝酒吗?有哪一篇佳作里有酒的微熏和清洌,酒曾令李清照险韵诗成,曾令陶渊明寄情山水,曾令李白成仙忘俗,能否令平庸的我们,将自己的一点本色和真心,还原到酒的本质里,在现时现世,佐着淡酒小菜,于三两知己之间、于篱角黄昏之际、于血仍未冷之时,从容素笔勾勒出潇洒写意、豪迈疏狂的文章来笑谈人世、诳论是非。酒那百般滋味,或浅尝辄止、或酒饮半酣、或狂泼豪醉,能令你忘却隐遁和掩埋自己的眼中泪、心中事、梦中人,于这春色三分中,付之东风和流水,尤其付之那甘之如饴的一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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