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律这一门入行近十载,这十年案件来来往往,同行熟人渐多,办事吃饭在中国是国情,谁叫咱们的饮食文化如此发达。当然这十年颠沛辗转过无数无数的饭局后,深深发现吃饭的学问大矣,何时吃?在哪吃?吃什么?跟谁吃?陪客怎么请是吃之前需要精通的学问;喝哪种酒?聊什么话题?饭后做什么活动这些随机应变的待客之道也足足考死人。可以说,一个社会人的社会融合度、职业发展空间、社交表现以及局面驾驭能力往往能够从饭局的表现里得以全面拷量,不由得人不喟叹:不会“吃饭”的人恐怕仕途无望会混到没有“饭”吃。
经过一路学习锻炼和觉悟成长,吃饭的功夫如今见长,当然也缘于生性调侃和活泼的人断断不甘心将“吃饭”这回事困顿于沉重的使命感里,力图将每一商务餐、社交宴吃出乐趣和风格,跳脱原有的功利和沉闷,尘埃里也开出花朵,挖掘若干趣事趣闻和感悟心得。
一度喜欢过在西餐厅招待客人,尤其是有现场的乐队、有风雅的环境、有严格的上餐程序的正规西餐厅,从餐前面包、鸡尾酒、色拉、汤、正餐一直上到甜品,事实上在相熟的那家西餐厅每次请客都很享受,记得有次宴请一位法律界资深前辈,大家的话题从打赌猜测嗓音迷人的驻场歌手是否漂亮入局,我建议包间里的男性女性分别选派代表观赏后回来评选打分,气氛当即活跃起来,我还特意挎着老前辈的胳膊陪他出包间绕着钢琴歌手走了一圈,以化解他单独看美女的窘态和不安,他是怎样在假装路过的短短几秒钟越过钢琴匆忙瞥了一眼甜美的长发女孩我不复记得,但我知这样无害的浮浪活泼应该颠覆了前辈惯常严肃周正的行为模式,轻微的突破和犯规令那晚的话题一脉闲适和放松,于是乎一群法律人从《非诚勿扰》、谈到音乐的门类和趣味、台塑牛排和太妃糖,那晚的水晶灯特别璀璨、英文歌也很好听,宾主尽欢,那个愉快的饭局是我和前辈第一次见面,以后的每一次交往都非常轻松愉快直到今天。
当然作为一个相貌周正、略通诗文的女性在饭局中也会有情色笑谈出炉。一日为同学的饭局助阵时,嘉宾中有一处长同志目光闪烁、态度热诚、频频举杯,次日清晨正迎着阳光驾车奔驰在上班路上,手机飞来一个该处长自报家门的短信,出于礼貌,俺在等一个长红灯时回复谢谢他的器重和赞美,此后短信比一路遇到的信号灯都紧凑地发过来,先约晚上见面不成,就约中餐或早茶,尤其强调我的举止相貌谈吐已激发他热烈而纯纯的友谊之心,对于此六十年代生人短信中的遣词造句,咱不由得又惊又笑,只能将手机调震动,再以沉默来消化这一片深情。有黑即白,饭局中自然也能遇见才情相当的异性给予亮色,比如有次心情不好跟几个师兄弟聊天喝酒,次日师兄一条挂念问好的短信跟最早起的鸟鸣一起叫醒我,我借李商隐的名句“分曹射覆蜡灯红”起句写一首四言律诗给他表达酒醉头痛的嗔怪,师兄活学活用了李商隐同一首诗中的另一句“昨夜星辰昨日风,故人相逢酒酣中”,末尾还以“抛却俗事谈心曲,泼墨放歌意未穷”表达相聚之欢快,令我薄怒尽消。这样的饮食男女是风雅版的饭局文化,令人温馨可喜,即便需要历经十数个无聊的饭局才能遭遇一次才情相当的碰撞也令人期待和快乐。当然,我一直明白,从快乐的价值取舍出发,绝对不能跟才子们真正走入人间烟火的距离,从宜情适性的角度考虑也不能走远,只喝酒谈天、绝不柴米油盐。
回首入行的十年,一个一个的饭局令我结交了很多的性格各异,但性情相投的知己好友,抛开部分一次性、功利性的商务宴请不提,我很感念感怀那些各式饭局遇到的异性都能以举止合仪、谈吐斯文的态度迎合我营造的气氛和选择的话题,无论他们真实的性情粗放或者细腻,至少与我相处的那一餐饭能宾主尽欢,也令我想起大部分的饭局都携玩味和温馨的情绪。
其实每个行业都有大大小小的圈子,人脉交织、信息流转、资源整合过程中的饭局也是一种江湖,谈吐气质是佛要金装,但酒品牌德更是行走江湖、结交知己、赢得尊重的剑决拳脚,曾多次听闻南师法学院同行众口交赞当年公丕祥院长的酒德酒风,印象最深即他们感叹公院长在酒桌上待人一视同仁,无论职级尊卑和年龄长幼,人敬他或者他敬人皆一碗酒端平,绝对是宁伤己身但不拨人面不伤人心,令无数后生晚辈光听听就高山仰止和心生佩服,所谓酒品如人品,能够达到不在江湖仍然名动江湖的份量令人好生遗憾几时有幸看高手对决和大师风范。
年前跟公安战线的几个好朋友抽空一聚,平日大家分头在忙案子忙值班忙政绩,难得一聚又感情很好的几个人铁了心要不醉不归,无奈兴致太好分着喝完了六瓶“天之蓝”谁也没有趴下,不知是谁的驾驶员载大家去中山陵龙景国品背面几个水池瞎转转,结果第二天朋友说看见了鸡鸣寺的塔,谢谢同去玄武湖一游,奇怪的是当晚聊天聊得那么口齿清楚和切中情理,简直醉焉非焉?行走饭局的江湖有《武林外史》之谐趣,醒有醒的风景,醉有醉的妙处,相逢如属同类,相携共赴一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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