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时候，妈妈经常要到宁波的乡下照顾她年迈的外婆。不过几天时间。我跟着去。

如果说这是一种旅行——去到一个和自己生活完全不同的地方——所见之处不同的风景、不同的生活方式、还有不同相处的人，那么大概这也是我所有的旅行中最淡定和安静的一些时光。

我们常常要走很长的路，从下车开始。妈妈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我却是放出笼子的小鸟。挥舞着手奔跑，看路边有没有漂亮的小野花可以采。常常是到了老太太家里，手里有一大捧的花。老人家会帮我用一个玻璃瓶子装满水，插起来。有时候要过好几天才会枯萎。

太太的房子是自己造的那种平房，已经不是如今农村闪闪发光的“碉堡”。大门进去有个不大不小的院子，每个房间的门都开着，正对院子。一间卧室、一间起居室，还有一件是厨房兼佛堂。现在想起来，这几乎就跟巴厘岛的villa一样，是个极乐世界的所在。

院子里是自己种的果树，还有一些蔬菜。要做饭的时候，随便地里剪下几根葱叶就行。太太说，葱有很强的生命力。回头把根埋下去，会自己长出新的。这让我觉得很神奇。

爸爸如果有空一起同去，会和妈妈在院子里玩跳房子的游戏。我便站在屋檐下看，因为格子太宽，我是无论如何不会赢他们的。

很多美好的瞬间，也许都不会在当下有什么记忆，比如因为年纪，因为噪杂。好像都是浮在水面上的尘埃。可是过了很多年以后，彷佛你就快要忘记它们了。某天突然出现在你的脑海中，才知道，原来都已经尘埃落定，被时间洗刷过无数次，却最终沉淀下来。

爸爸妈妈都逐渐老去，他们也会像年轻的时候一样出去旅行，但是大概都忘记也曾经年轻得手牵手在花园里跳房子。爱情，磨得发白的时候，依然留下痕迹。

太太每到下午就往炉灶里扔一个山芋。在充满了生活气息的炉灶中塞进一些柴火，火苗闪烁，发出噼啪的声响，然后看黑不溜秋的山芋慢慢散发出热腾腾的诱人香味。

有时候，会有小贩划着船，在小村口的小河里贩卖新鲜打捞的鱼。一家人便欢欢喜喜地出门去看，新鲜的鱼鳞在阳光下闪烁着。

三十岁的时候，又曾回去。理所当然的，不再认识这个地方。所有的变化你都可以想象。可是和妈妈一起感慨的时候，都老得像七八十的妇人。

也没什么可以遗憾。这是满心欢喜，不能言语的童年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