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我和老婆关好屋门,她到厨房做饭做菜,我坐在那里吃樱桃。刚吃得差不离了,手机响了,原来楼下有客户拜访。坐了一会,我说到了吃饭的时间,咱们出去吃吧。大家客套了几句,还是要出去吃饭。我便大声告诉老婆先去厨房拾掇一下,因为还有女客要陪,晚上不能在家吃了,准备一道出门,顺便把我的手机拿下来。因为有客人在,不方便大声说,我在她的背后小声叮嘱说:“别忘了,带上‘款’。”生怕她忘了,说完我又故意大声“啊”了一声,意在提醒她。作为一名领导,除非有需要,一般情况下我身上都带很少的现金,不够的话,在说明原委的情况下,再由老婆来补充。领导嘛,就像主席从来不摸枪,当官的消费向来不付帐,那绝对是一种潇洒和排场。
等应酬完了,送客人走的时候,已是华灯初上。我和老婆执意以步代车,没让他们捎带,顺便在街上溜达溜达,吃得饱饱的,也好消化消化食儿。路上,老婆嫌她的兜“浅”,怕把钱掉了,顺手装在我的兜里。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广场那边。起先,听广场闹嚷嚷的,似乎有人在大声唱歌,也没太在意,夏天这样的事情多了是,用不着大惊小怪的。等走近了,却发现在广场东的一片空地上,围了一大圈人,在听人唱歌。我和老婆好奇地凑上去,见场地的中央,有两个失去双腿的残疾人人手一个麦克风,“站在”那里唱歌,旁边还坐着三个人,好像同样也是残疾人。场地上没有灯,借着旁边昏暗的灯光看过去,也没看得太清,黑影里,这一大圈人足足有一百几十号人。忘了他们说的什么,只听见有个女的开始缓缓地唱韦唯那首歌“这是心的沙漠,这是......”,悲天悯人。歌声响起,就见四周接连不断有人往场地中央走,完了再一低头,又踅了回来。开始,我还没闹明白怎么回事,赶紧仔细看,原来在场地中央地上还有个纸糊的纸盒子,噢,我马上心领神会,肯定又是在捐款的。
按说这事与咱没啥关系,平常日里见了残疾人一向都是躲得远远的,觉得有些不忍目睹。自然,捐款的次数寥寥的,能数的出来,没有几遭。不过,这次有些邪门,也不知是动了恻隐之心,还是被身边那些善良淳朴的捐钱人所感召,我非常想捐几个钱。我下意识地掏出口袋里的钱,想看看有没有零钱,黑灯瞎火的,有几张大钱卷在一起,另外还有两张叠成卷的十元的。我又重新翻找了一遍,还是止有这么多,这都是老婆给我的,除此之外,兜里很“干净”,连一毛钱都没有了。我想捐五块钱。多五块钱不多,少五块钱不少,还能献爱心。我转身问询老婆,她也开始翻兜在找零钱,结果,除了有一张十块的,就剩下一张五毛的了。还能捐五毛钱吗?断然不能,那也太小气了吧,捐就多捐点,不捐拉倒。没有五块钱怎么办呢,我想了想,活人还能叫尿憋死,那就捐十块钱,这就像坐一元钱的公交车,忘记带零钱了就不用坐车啦?非要走着走那多费劲,无非是扔进两元钱算了,做啥事都不能脑子一根筋,要机动灵活。
我准备捐十块钱,并且把钱弄好了,攥在手里。还有人在自发的捐钱。我推推老婆,意思是让她进去把钱扔进去,无奈老婆有些腼腆,大庭广众之下不好意思,推辞不肯。这有什么,看我的,我侧身进了里面的空场地。在怯场和勇敢之间,我坚定地选择了勇敢,瞬间勇敢战胜了犹豫,义无反顾朝场地中央的纸盒子走去,其实我就是个二愣子。场地中间空荡荡的,虽说夜里灯光不清,但我知道,大家的眼睛分明都在朝着这个方向注视,模模糊糊的也能看清个人。我什么都没想,拿着钱就准备往纸盒子中间的细缝里塞。这要是领导白天在捐款,肯定有鲜花和掌声,领导会面对着摄像机,微微的笑容,双手展开两张或几张大钱,小幅度地做一个poos,做做样子,为的是上新闻媒体,组织和发动广大群众捐款。而我不是,我只想做完这件事赶紧离开回家。然而,就在我要把钱塞进去的一刹那间,我的手又缩回了半截。
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透过昏暗的光线,我的小眼睛竟然发现我拿在手里的那张钱,幽幽地变成了墨绿色,也就是说,是张五十的!咦,怎么会这样呢,心里当时就很怪自己拿钱的时候没有仔细看清,要不要换张啊?众目睽睽之下,我的手僵在纸盒子上方,是扔进去也不是,换张也不是,说半句假话天打五雷轰,足足呆了有几秒钟!唉,到了这个节骨眼上,管它多少钱扔进去算了,就是一百的也要扔啊,开弓没有回头箭,一个大老爷们哪能在这种场合掉链子,不能再磨叽了。我最终说服了自己,一下子把钱扔进了纸盒子,明知是张五十的,也不足惜。那个大音箱还在不住声地谢谢,我一句都没听进去,出来拉着老婆就回家。
路上我问老婆,给我的钱还有五十的吗?老婆说吃饭的时间人家找零,一个五十的一个十块的。我们开始翻找我口袋里的钱,结果除了大钱就剩下一张十块的,再没有了。我哭笑不得,对老婆说:“难道我还能把五十的当十块钱捐了?”老婆又气又恼,照着我的后腰“腾腾”捣了两小拳,愤愤地说我:“你这人就是管干什么营生都不仔细,......真烦人!”老婆连说两遍“真烦人”,完了,仍觉着不解气,还在说我:“你就不能看清了再捐,这么大个人,五十的和十块的分不清?”我替自己辩解说:“灯光不明,谁能看清?”我还抱有幻想地问老婆说:“你能确定了,当时找咱的钱的确是一张五十的、一张十块的吗?不会是两张十块的?”老婆不耐烦了,语气忿恨:“对呀!吃完饭人家要少收咱十元,我说这么样吧,人家就找咱六十块钱,我记得清清楚楚,一点不差!”“真是个‘得瑟疯’!”猛地,老婆又嘟噜出一句,照着我的后腰“咚咚”又是两小拳。我笑,老婆也笑,骂我真能“得瑟”。我说:“我也不想捐那么多,谁知捐错了!难道还能跟人家再去要回来不成?”老婆仍有些不甘心,说:“你去把那个破盒子里的钱都倒出来,把咱那五十块钱拿回来!没准除了你这个傻瓜,再没有第二个捐这么多的,就咱捐的最多!报纸上天天报道有人利用残疾人骗钱,你不长精神?捐十块还不行,你捐五十!真是个‘得瑟疯’!”我们说笑着往家走,老婆趁我不注意“咚咚”又捣了我两拳,看我要找她事她就躲。我说:“你看你我捐错款,你都打了我几下,我不稀跟你两个地!谁还能不做错件事?打个比方说,男人因为喝醉了酒,跑到别的女人的床上睡了一宿,回家来,也是可以饶恕的。”说完我就赶紧跑。
这事还真他妈的出神了。以前本山大哥演小品,说手一哆嗦多按了一个零,结果本意欲捐五千却变成了五万。没想到这事竟摊到我的头上来啦,想捐五块却稀里糊涂捐了五十。虽说这点钱不多,也不至于“伤筋动骨”,但的确是因为我这个二不楞,捐错了。说句实话,咱压根就没想捐那么多,咱就一平头小老百姓,平常过日子也是量入为出,从不挥霍。再说句掏心窝窝的话,我和我老婆都不想捐那么多,无非是想献点爱心而已,这次一定是捐错了。
(2014.5.29 完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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