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我的前世可能是一头“毛驴”。虽然,这想法有些荒唐。但细想起来,纵然说错了,自我感觉这辈子跟毛驴还是脱不开干系的。
首先,我喜欢毛驴。在饮食上,“天上龙肉,地上驴肉”,喜欢吃驴肉水饺,还吃过驴肉火烧。在市集上,见到灰褐色的大耳朵毛驴,可能见得少的缘故,就喜欢了,好像它不是一个畜牲,而是一件欣赏品。“黔无驴,有好事者,船载已入。他日,驴一鸣,虎大骇,远遁,.....驴不胜怒,蹄之。”小时候读过的课文,至今还能琅琅上口。莫名喜欢了驴,觉得无能的驴有些嬉闹,挺逗哏的。那天翻看了毛驴百科,见上面写着“驴体质健壮,很结实,耐粗放,有性情温驯,刻苦耐劳、听从使役等优点”,就怀疑我们之间有某种不可言说的共同之处,我的身上好有一种驴的“精神”。那日闲着,胡思乱想,又忽然记起我妈给我算过的一卦,说我的命里,“一生忙忙碌碌,劳碌的命。”越发觉得我和那毛驴之间......
这个春天是很美丽的。等到突然闲下来,晚上吃罢晚饭出门溜达,就见满树花开得热闹过时了,草地上已是落英缤纷。老婆感叹说,去年冬天还很不中看的树,今春却开了满树好看的花。她情不自禁地掐了一朵,递到我面前,我凑近仔细地嗅了嗅,可能开得早罢,没有香味。
我是一瘸一瘸走出家门的,我的脚疼。因为老疼,前天上午去看了医生,医生说没事,可能是不注意颠的,有点炎症,不碍事。可我告诉他我是干活累的,已经疼了好多日,实在没辙了,才想到去看医生,怕是不是那只脚趾骨累趴了,看有没有出现裂纹的痕迹。没想到三言两语就把我打发走了。
这个春天,我像一头推磨的毛驴,任劳任怨,驴不停蹄;这个春天,我像一头脖子上挂着铃铛,背上负载了几百斤货物的毛驴,跋山涉水,忍辱负重。这个春天,差点把我累趴了。
老婆给我配发了一件蓝布长衫大褂当工作服,从袖口到衣服的上半身,油漆斑斑,花花点点,不知道的都不拿我当盘菜,还以为我是个刷油漆的。知道的,多是关心地问:“家还没装饰完吗?”我拾掇什么家啊,那是前年秋天我看自家窗的铁拢子生锈了,在家和老婆刷油漆沾上的,结果,这油漆黏性特强,再也洗不掉了。老婆几次三番要我把这件大褂扔了,说我穿在身上像个叫花子,丑看死了。我舍不得,干活嘛,管它呢,又不是出门相亲。虽说老婆不间断地给我洗,大褂上的灰尘、油渍还是蛮多的,加上我脸上的灰,重重叠彩,灰目缭乱,脏兮兮的灰样无出左右。另外,老婆还给我发了一副线手套,掌面上涂了一层厚胶的那种,抗磨结实,搬百八十斤的东西,戴上手套,一提溜就起来了,不磨手不勒手,搬铁器活儿特实用。
每日朝起五更,天光熹微,穿上蓝布大褂,兜里揣着线手套,就开车出门了。或发货,或装货,或拖拽,或挺胸凸腹双臂抱举,或手提肩扛,穷尽己身之所能,不吝惜力气。等开门上班了,已载着满满一大车需要发的货满载而归。朝阳映照着脸上的汗珠,头上冒着热气,随手撩一撩大褂,啊,新的一天又开始了!老婆赶紧催促我放下手里的活,上去填填肚子,要不的话,再隔一会儿会忙得分身无术,再也脱不开身。不是在装货卸货,就是在跟顾客磨嘴皮子,不是报货要货,就是接电话打电话,不是在撅腚弯腰使力气干粗活,就是在开车拉货的路上,不是要考虑这样那样的事情,就是要处理这样那样的事务,猴脑袋累成了猪脑袋,开车当作休息,中午想美美的睡一小觉都成了奢侈品,电话声、手机声接连不断,老婆可怜我,想让我中午睡会,把电话线拔了,把手机拿走,可我这贱骨头,一个鼾声就把自己惊醒了,再也睡不着。千头万绪,异常繁忙。这样说吧,一天不装卸个三吨五吨的不叫一天,一天不驱车跑个七十八十公里的不叫耗油,一天不处理个十件八件难事的不叫领导。你见过驴干活,可能没见过比驴还能干的,你见过驴干活干累了大发倔脾气的,可能没见过比驴还刻苦耐劳、听从使役的。尤其要命的是,每天傍晚累趴了的滋味,倒床便睡,到了半夜夜深人静的时候,偏偏再也睡不过去了,考虑考虑这事,思虑思虑那事,操领袖的心,挣掏粪工的钱。心力交瘁,憔悴疲惫。时常感叹说:“人生哪能这样呢,劳劳碌碌?都说‘钱难挣,屎难吃’,信了!还是俺妈说的对,咱就一劳碌的命。”
不说这劳神子伤脑筋的事了,想想俱是痛苦。看世界,一晃一个春,风花雪月,寄无限相思。
白天没有闲散的时候,那日傍晚,老婆非要拉我去买裤子买鞋。倒不是她疼我爱我,要捯饬捯饬我,让我焕发美的容颜。而是,实在没裤子穿了。冬天的穿身上干活出汗,春天的运动裤一条因为蹲起无常,居然把大腿部里侧撑开了一条缝,露出了白皙皙的肉儿,恐有耍流氓的嫌疑。另一条则分别在大腿部和腿脚处不知什么时候被尖锐的铁器各划破了一道口子,穿相不雅。幸亏有蓝布大褂时常挡着遮丑。再脱下脚下的鞋一看,啊呀,每只鞋底都生生的磨出了两个洞洞!难怪成天脚疼,原来该这双破鞋是!有天半夜把我疼醒了,一勾勾脚丫子就疼,坐起来用手去掰,弄的手生臭生臭的。还有那副线手套,居然手指部分把胶磨没了,露出的线又磨破了,才恋恋不舍扔掉换了一副。呜呼!古人云:水滴石穿,铁杵磨成针。又云: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始信!你说吧,要不是像驴一样干活,黑瞎子一样“扑哧扑哧”走路,它能撑破了裤子,磨破了鞋底,以至于把脚都磨疼了?
尽管每晚老婆都严令洗脚才能上床,但终因为白天马不停蹄,脚汗特多,难免还有些许的脚臭味。那几日脚疼得厉害,便寻思去看医生,恐怕熏着了大夫,便把脚放水盆里泡了两个晚上清洁,第二天早上起来,不知是鞋的原因,还是袜子的原因,也可能是脚,多少还是有些汗气味儿,倒不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