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眨眼间花开花落几春秋，单位最后的那批年轻人该娶的娶、该嫁的嫁了，再几天不碰面，孩子都会蹒跚着走路了。单位如同一座岌岌可危的老房子，维持不几年，说坍塌立马就垮掉了，毫无预兆。有时还能凑合在一起摸几把，有时羊羊和“二”囊中羞涩，有时都忙忙碌碌的，再有时，羊羊和“二”已经不是过小光棍日子舒舒坦坦的单身汉了，有媳妇管辖扭耳朵的人了，就是“万事俱备”手痒准备打几把麻将，都得转于地下活动了。

     以前在单位上班的那段时间，猫和羊羊几个在当官的眼皮子底下，都能悄没声地玩几把扑克牌“拖拉机”，上来瘾头，或玩得难解难分，中午响也不歇饭也不吃，就猫和羊羊两个人拱在车棚里，能整整玩一天。如果我没空，常时“二”和羊羊在猫家里“常住沙家浜”，吃喝拉撒睡，两三天足不出户，真能憋得住，我算佩服了，比待屋里的养孩老婆还能憋。按说结婚了，就不那么随便了，钱老婆把持着，还得按时拔节回家带孩子，再加上臭名在外，知道羊羊和“二”嗜赌，个个老婆看管得比勒裤子的裤腰带还紧，晚上还真不太容易得手，实在没辙，就白天偷空摸几把过过瘾。哪天晚上实在冲动了，得找人回家撒个谎骗老婆下乡了，今晚山重水复不能回。饶是如此这般小心，阴谋还不能得逞。女人是那种第六感觉器官特别敏感的动物，那些大男人一旦不回家，她们就惶惶恐心不在焉，检查检查家里的钞票是否少了，或者打听打听旁边家的那个冤家在不在家中，很快便起了疑心，没准那挨千刀的坏东西又在讹人，肯定是打麻将去了！

     你真得宾服了，女人是一种痴情不改的动物，有时做出的那么一两件事情，还真得称颂之母仪天下，堪称男人表率，像为娘的一样牵挂着自己的伴侣。“二”和羊羊住得近，到我们那里约摸1.5公里的路程是有了，其中一截还是灯光晦暗的小胡同，一般不常走夜路的女人都害怕。晚上夜阑人静，屋里只听见麻将牌“啪啪”摔在桌子上的响声，忽然猫家外面的铁门“当当当”地响了几下，羊羊和“二”赶紧抬手制止往外扔麻将，两个鳖头在麻将桌上方伸到一块，两人小声探询地问一声“谁！”，此时心里早已吓得心惊肉跳，胆颤心惊，七魂出窍三魂落魄，心都提到嗓子眼来啦！大家都默不作声，还怕是公安查夜的，没准被人举报了。停一会，听听外面没有动静，再开始小心翼翼地打牌，不弄出半点声响，“当当当”忽啦巴又是几声敲门声，这时羊羊和“二”急了，如惊弓之鸟，惶惶不可终日，赶紧撤离麻将桌，三步并作两步，钻厨房的贴进贮藏间里，钻厕所的把门别死，等俟二人藏好了，这里猫站起身来，皱起眉头运足底气，故意恶狠狠地朝外大吼一声：“谁？！”如果是羊羊的媳妇，停一会会柔声地回答：“羊羊。”再不作声。羊羊一般是拱厕所里，早在门缝里听见媳妇细细的叫声，耳尖得像妖怪十万八千里听见了孙猴子的呼唤，一下子吓得六神无主，不好说快瘫痪在地，一把拉开厕所门，舌头像狗一样往外耷拉着，脸憋得通红，狼狈不堪地笑，拿起外罩开开门乖乖跟老婆回家了。如果是“二”的媳妇，猫大吼一声外面还是鸦雀无声，这更增加了紧张惶恐感，“谁？！哑巴啊？！”猫再大吼一声，外面仍旧寂寞无声，“二”会“噌”地从贮藏间窜出来，两手张牙舞爪地在空中瞎比划，完全乱了方寸，六神无主，嘴里叽里哇啦不出声打暗语，语速飞快说：“坏了，肯定是俺老婆！千万别开门！坏啦......”话未说完，赶紧返回贮藏间藏掖好。

    我们就是不开门，外面的也无可奈何我们。如果这时是夜里十点来钟，外面的坚持一阵会憋不住了，有个女声隔门问：“‘二’在吗？”猫得到了指示，大声对外说：“不在！”外面再没有动静，归于寂静。这时，我们也不敢动作，“二”还藏里面不敢露头，羊羊大胆地探出身来，我们三个迈着猫步蹑手蹑脚撒尿、喝水，还要歇一会儿，从门缝听听外面悄然无声，才敢坐回麻将桌前，不出声地摸牌打牌，算账都不能争吵。有时还会在夜里十二点，“当当当”地响起敲门声，“二”吓得苦胆都快吐出来了，在麻将桌上一把按住大家的手，确定判断准确无误，伸着鳖脖子小声说：“俺老婆！别理她！慢慢出牌......”大家都不吱声，该搓牌搓牌该理牌理牌，不出一点声响，“当当当”铁门又响了，我们依旧不理它，再一点动静没有，一般要过一个小时才敢恢复正常。——还有时，在猫大吼第二声的时候，门外会同时响起一声余音悠长的“喵——”叫声，暗号似的，然后有人说：“开门！是我。”众人一颗忐忑不安的心才呱呱落地，羊羊最先从厕所里爬出来，没等“二”走出厨房，他早已在麻将桌前坐定，等猫开开门放外面的进来，见是楼上的单位同事，听声音早就听出来了，可能在外面喝酒来才回家，羊羊就嘿噜着眼珠子埋怨说：“我说你以后再不要这个样子好不好？吓死我了，你不知道我有心脏病！”边说边夸张地用拳头捂住自己的胸口说，“你听听，你听听，心脏都快蹦出来啦！”我们都哈哈笑，“二”故意逗他说：“吓死你！吓死一个少一个！”喝酒的话就多，说：“你有心脏病得赶快上医院开刀动手术！”羊羊歪歪嘴说：“他妈妈的我越害怕你越说不好听的，当真吓出来心脏病怎么办？”猫呵呵笑，说喝酒的：“当真把羊羊吓出心脏病来，你可要包人家的医药费，不能让他死在医院里......”羊羊嘴一撇，大声说：“悄悄的，悄悄的！我真不爱听住院啦死啦，难听死了，都给我夹腚！打麻将——”

     警报消失，大家哈哈笑一会。其实羊羊哪有心脏病，纯粹是他自己把自己夸张出来的，就像老鼠见了猫，家鸡见了黄鼠狼，狐狸见了猎人，一物降一物，没病吓出病来啦。我就纳罕，羊羊能叫老婆吓到这地步？还敢拼死拼活的在外面偷着打麻将？连我都承认，他和“二”真难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