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麻将的最终目的就是为了赢钱。这个,毫不含糊。如果麻将牌捡去了风中发白,都是万子饼子筒子在手里搓来搓去,那个输赢很快的,等于轻装待发,最后出入难能不大。要说打麻将纯是为了娱乐、切磋技艺,那是糊弄人。不过也有这种可能,比仿说为了陪某某处理和谐某种关系、变相行贿只输不赢的,或者干脆不讲钱要讲就讲几毛钱的,这些都算是娱乐了。基本上这些情况少见,一般的话打麻将都需要带足够的本钱的,就像做买卖要有些本钱一个道理,有了本钱才能在钱进进出出中分出高下,你运气好了,少点炮多自搂(自摸),糊牌的频率高,自然往家进的钱就多,那你就是赢家,打麻将的常说“没动本”那肯定是运气极佳喽;你时气点背晦,光是顾着给人放炮自己不糊牌,从自家兜里掏的钱都进了别人兜里,那这钱眼睁睁的就不属于你了,你是输家无疑。也有这种情况,开始输得净光殆尽,后面运气上来了,钱又“哗哗”地回来啦,所以有人先头输了,往往会放狠话说:“先赢的是纸,后赢的是钱!”那意思是虽然你现在赢了钱,先别嚣张,保不准你最后还得输出来,谁输谁赢最后见分晓,说这话多少也含有些轻蔑和诅咒的份儿。
打麻将就得有本。这是常规,你没有钱谁干你,没人愿意同你干摸指头,闲得屌头磨大腿。本少了也教人瞧不起,赢了还好说,输了打着打着就掏不出钱来,尴尬难堪,麻将停下来不说,还耽误大家的时间。有那种精明的主,口袋里故意装有数的钱,赢了自不必说,输了后面老欠一屁股债,即使兜里有钱也不掏了,最后拍拍屁股走道,这叫“放进不放出”,专想赢别人的钱不想掏钱,人家给他起个十分鄙视的名字“小屄”,常了见了面都躲得远远的,惹不起还躲不起吗。为了防止欠账,都吆喝着讲据“一把一理索”,“把把见响”,“把把出血”,还算是朗利,防备最后“赢钱赢饥荒”,“猫咬猪水泡,最后空欢喜一场”。“二”有个口头禅:“宁叫有的赢去,别叫没有的骗去”,就是这么辩证,凡赌的都赞成。“二”还说:“要打就朗朗利利的,不打就拉鸡巴倒!我最反感那些磨磨唧唧的,没有个鸡子钱吧!”后面的话全语“没有个鸡子钱吧,还想打麻将”,属省略句加重语气,内行人懂的。“二”还有口号式斩钉截铁的话:“一把一掏!不让欠钱!”说得多好啊!
挣那两个死工资毕竟有限,吃饭买手纸够了,要打麻将当赌本就不太胯气,鼻屎一样。尤其你运气不佳手艺差,输多赢少,总不见个“回头钱”,往往捉襟见肘,屋漏偏逢连夜雨,最后可能吃饭买手纸的钱都没能剩下。听说羊羊输钱了,回宿舍里哭,哪你别干啦不好吗?就有这个“痒痒心”,有钱就想去赌一次,哪怕兜里揣的是别人的钱或是借的,也觉得腰杆子挺得很拽,等拼死拼活熬上一个通宵全输光了,过足瘾了,心思也了了,心里才除却了那份狂热干瘪下去。猫常戏谑羊羊说:“你看吧,只要羊羊兜里有了钱,不用你找他,他会蜂蜇腚地一会一趟跑来找你:弄两把?弄两把?呵呵,一会把兜里的钱掏出来比量一番,一会把兜里的钱掏出来比量一番,心里痒痒得抓耳挠腮,我说他:‘屌怕撸,钱怕数’。等着吧,你兜里的钱三天不到黑就全出来啦,绝对定不可以!嘿嘿!......”羊羊就骂他乌鸦嘴,老臭。不过,羊羊有时也说实话:“也怪了!不知道哪么回事,我只要兜里有钱了,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就想打麻将!哎,只要都输光了,心里就舒服啦,你说怪不?嘿嘿......”说到这,羊羊往往会把两手一摊,做出一副无奈的样子,呲牙咧嘴干笑,我就笑骂他得了“神经质”,脑里招病了。
没有钱,羊羊就四处借钱拉饥荒,回家诳老家的钱,什么集资啊交管理费啊,但凡能想出来的他都用过啦,真的糟蹋了不少钱。别人说他你没有钱,就别打肿脸充胖子了,别干啦,一势让给别人,不行!他非要干!实在憋得急了,腆着脸皮去单位职工家借钱,七十八十也要,能连着跑好几家。羊羊见了我,着急败坏地上来就问:“弄两把?弄两把?”我故意露出不屑的样子,揭他的老底说:“你没有个鸡巴钱吧,可就是组织得欢嘈!没钱不凑服你!”羊羊狠狠地瞪我两眼,嘴上说:“妈的,你说谁没钱!有的是钱!”他知道不好骗我,特意抬起大腿,把两只手放在大腿根的口袋上,使劲地往一块堆簇,堆出很厚的块状,表明他不缺这个,急于表白自己说:“你看!你看!这不是钱是什么!快看!告诉你吧,有的是!......”我故意逗他说:“拿出来看看。”羊羊听罢把头一扭,做出一副生气的样子,就是不肯把钱掏出来,辩解说:“呔!谁还瞎了谁的钱啦?不干拉倒。”“就你瞎钱的遭数最多。打着打着就没有钱啦,‘化瓦’了,不是你是谁?”“化瓦”是机械类的专用名词,机体缸里的连杆上的瓦片,机械运动的时候需要机油润滑,一旦缺机油造成瓦片损害,将造成机械事故,这里用来比喻打麻将中途缺钱停摆,把钱比喻润滑油,再恰当不过。被我说中了要害,他又不肯承认,十分不乐意地辩解说:“谁瞎钱最多?谁瞎钱最多?你不稀胡诌吧,还说我!瞎钱最多的应当是‘二’,上次他还欠我七八十呢,都瞎了......闲言碎语不要讲,弄两把?弄两把?今晚上哪个儿子再耽钱!哪个重孙子再耽钱!”羊羊信誓旦旦。
晚上打麻将前,我提出来说:“大家都亮亮‘骚’,省得一会没了咯痒讨厌人。”“二”赞同说:“对!都亮亮‘骚’!宁肯叫有的赢去,别叫没有的骗去。我同意!”我和猫都是免检信得过单位,勿庸置疑,子弹足不需亮“宝”,立的规章制度对付的就是羊羊和“二”,倒不是他二人耍小聪明,有钱不掏,好多时候实在掏不出钱来,仅带了几个鼻疙也敢上场,才打不几把就化瓦散伙了。羊羊在一旁不愿意听了,“嚯地”站了起来,冲着“二”就去了,找刺刺说:“操!穷鸡子架!就好像你没借过钱似的。你忘了你输得溜干溜净,跟别人借钱都不借,跟我借钱来?”“二”也不服气,拉过羊羊来说:“咱让大家都评评理,是你借我钱的遭数多,还是我借你钱的遭数多来?你妈的,你还有脸说。”羊羊说不过“二”,自知理亏,见“二”骂了自己,立刻示威还击他说:“你妈的!”说话的时候还扬起了皮锤,就觉得他能打过个人。我在一旁笑他两个狗咬狗一嘴毛,猫走过来,说:“都夹腚!悄悄的,一个好东西没有!输死倒霉,赢死活该!爱干不是?”“对!”,“二”和羊羊异口同声,“输死倒霉,赢死活该!这话我爱听。”“开始,开始!抓风!”
打不几圈,羊羊红着脸轻轻摩挲“二”的小手,说道:“欠你一把,下把给你。”“二”把羊羊的手掀开,用手指着羊羊,瞪眼说他:“你妈个逼,你不是说一把一理索,不让欠账吗?”羊羊耍赖说:“穷鸡子架,耽你一把半把的,还能瞎了你的?你从来没耽过我的吗?大张的,你破不开,下回一块算......”羊羊说着故意拍拍大腿根,那意思有的是钱,还都是大张的呢。我插嘴说:“能破开钱,我这有的是零钞。”羊羊立刻冲着我来了,说:“能破开也不用你破!我欠你的钱来?该你什么是,管闲事!”磨叽几把,羊羊原指望能赢回几个缓和一下局势,没想到紧张加发懵,越输越多。都这样,心里越害怕惶恐,越摸不着好牌,人家一叫牌,吓得像打昏头的鸡一样,更加乱了方寸,脑子空荡荡的发呆,手慌脚乱,颓势就露窦了,一发而不可收拾,越输就越输,像得了痢疾一泄千里。“二”在那边催促说:“上菜,上菜!废话少说,别啰嗦!”羊羊慢腾腾地在麻将桌前站起身来,脸涨得像关公,耷拉着个头,左手一边不停地摩挲自己的后脑勺,一边拭去额头上冒出来的虚汗,右手把大腿根的口袋翻出来底朝天,轻轻拽一拽,厚嘴唇歪着咧咧开,不好意思地说:“输了了。今天布袋装没两个钱。”我在一边就笑他窝囊他说:“不是说有的是钱吗?今天下午,还在我面前露出大腿来比比划划的,说有的是钱,我看那样子还以为兜里装了好几千呢。”“二”坐那里,头都不抬,凶巴巴地说:“上菜,上菜!我不管,反正耽我的钱不能瞎,赶紧的!”猫输了,看看钟才夜里九点多一点,火气不打一处出,不紧不慢地说羊羊:“你说你装几个鼻疙就跑来打麻将,还着急败坏的呢,找张找李的,真有个输款!打不打啦?不打拉倒!唉,教些穷种气得我鸭巴子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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