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家委会研究决定，指派本人外出联系工作。这就意味着有一段路程有坐飞机的机会。

    夫人郑重地找出我那件大概上个世纪末才买的洗了好多水的鸭绒服。这件衣服跟我在车上滚爬摸打了多少年，虽不中看，但御寒。

    夫人心有不甘地说：“这就是说你能捞着坐飞机了？”

    我淡淡地说：“要不，你去？”

    夫人咽下口唾沫，不再言语。

    这个时候，就要看工作能力的大小了。

    因为不太出远门，这趟最深的感触就是，尽管你把口袋捂得严严的，兜里的钱还是“嗖嗖”地往外飞，这令我十分不愉快，甚至生气。

    4号早上，天不亮就爬起来乘车去烟台西的一小站坐火车，准备到临沂站站脚。火车上的事情实在没什么好写的。本打算秉着“有话则长，无话则短”的原则一笔带过，赶紧过度到后面有意思的几个章节，----但是，转而一想，优秀的文章叙事都要详略得当，优劣兼容，那就再叙上几笔枯燥无味的吧。

    火车上的硬座车厢，乘客无外乎这几种人：常年奔波在外的中小型私营企业的业务人员，学生，没有任何优势资源的村长以下级别的国家干部，往返的农民工及其家属。这些人群很容易分辨：往头顶的行李架上一看，用花花绿绿的塑料袋拼成的很大很长的旅行包的，或者干脆用一干净的原先用做装鸡饲料的现成的塑料袋装被褥的，中间再扎一尼龙绳子，这些统统的都是农民工。除去这些，剩下的简单易认，此处略。

    火车上的饭菜难以下咽。都知道火车上方便面的价格，上车以前，在站前小摊上打听需要4元一桶，比火车上便宜1元，便踱步到远一点的超市3.5元，便宜甚大。其他不知情东西的价格肯定更龌龊。

    火车票的价格甚低，还不到30元，心中窃喜。再一想，这好像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什么都涨钱了，唯独火柴2分钱一盒。这只能证明价格还不算是脱缰的野马。再说，大冬天的车上没空调，冷。

    火车上的买卖被铁老大垄断了。在街头巷尾消逝多年的卖杂耍的、耍嘴皮子的，在火车上依旧维持淳朴古风。只是，操弄者换成了司乘人员。司乘人员已今非昔比，个个都是多面手，你方唱罢我登场，吆吆喝喝的，很吸引人的眼球。有几句开场白记下来了：

             此物不是天天有，

             该出手时就出手！

              .......

   “此物只应天上有”。把李白的诗词改装，又把刘欢的歌词套上，很有号召力。

    闲话少说，话归正题 。

    车未至临沂，又接到指令：下午无论如何要赶往济南，明天早上八点的飞机。接着马不停蹄地换乘火车去济南。到济南火车站，已是晚上九点多钟。也好，在南线也算是朝觐拜谒了圣贤孔夫子，游览了名山大川泰山黄河，临出行时在齐鲁大地行了一圈注目礼。阿弥陀佛，福佑我，你的儿女要远行。

    因为飞机场离火车站还有很远一段路，犹豫间还是觉得住在飞机场附近最可靠，可上了出租车立马有些后悔。问题就出在这里。

    你想啊，乘飞机的都是明星大腕，不论是娱乐圈的，还是生活圈的，飞机场周围的宾馆它能不贵吗？肯定贵！在车上我真想抽自己的耳刮子，脑袋让驴踢了。

    在车上，我小心翼翼地商议司机：“到机场后，咱先到宾馆看看，如果贵得离谱，您再把我免费捎回去，怎么样？”司机笑笑，说：“那不行，最多打五折。”过路费是我的，他还要了一百元，至少多收了我二十，心疼。回去的话又不能免费，更心疼。

    过候机大厅没停脚，径直到离大厅最近的宾馆。天地良心，见了服务员的第一句就是：“你好。请问这里最便宜的房间多少钱？”咱心诚。服务员很和蔼，说：“先生，您好。这里最低价的单人房间打七折是四百六十元。”我不能再说什么了，赶紧退出来。到离得再远一点的机场宾馆问了下，最低价单人间三百多，双人间还要二百六。看来，这宾馆是住不起了。

    我横横心，对出租司机说：“你把我送到候机大厅那里就行了。看样子，宾馆是不行了。”颇有些悲壮，我准备拿出俺家祖宗老爷子下关东的精神，天当屋、地当床，舍得一身剐，晚上就在大厅里熬一宿，省点钱。再说，大厅里有暖气，我身上还有件挡风御寒的鸭绒服，比俺家祖宗想当年强多了。

    在大厅转悠了一会，很快就探出不妙的消息：晚上大厅里要清场。这可愁坏了我，半夜真要露宿街头，咱还是个爷们吗？没办法，又去机场宾馆接待处磨牙，最后确定，双人房间不带早餐220元，最低了。

    罢！罢！罢！就住那儿了。我的心，被人剜了肉一样疼。

    冲了热水澡，上得床上，看时间已是零点零几了，妈呀，才能睡大点？赶紧睡，捞捞本。你说我这贱骨头，平日在家睡一圈还多，到这三点不到就醒了。好容易克制了自己一个多小时，模模糊糊刚想睡点，电话又响了，一看是夫人的电话就关了，省点钱吧，五点十分，知道她是叫醒我。又眯瞪一会，手机上的闹钟和前台的叫醒电话开始响了，六点，这回真的要起床了。

    在宾馆前台等了一阵，看别人都去旁边的屋子用早餐，我也想乘乱混进去吃点，一般是没人管，——但是，我马上制止了自己这不良的念头。你想，万一本山大哥在里面用膳，旁边还有一群正在采访的老记，我这时被人逮个正着，没有早餐劵，不慎还上了新闻照片，哪不就丢脸丢大了吗？咱作为小老百姓，一顿不吃，能忍。还能省下四十元钱。

    进安检以前，我特意去咨询台问了下，咱这机票带保险。我昂然走进安检处，心里还念着老婆孩子呢。

    进得候机室，我这不听话的肚子又饿了。都说穷家富路，要不咱就吃点？再说了，胃还正在吃药呢。先问了一家：“面条多少钱一碗？”“先生，面条有三十八一份的，还有六十八一份的.....”拿腿又去前面问：“馄饨多少钱一碗？”“先生，馄饨有三十八一份的，还有六十八一份的.....”问得不由我火起，头也不回地往回走。三十八、六十八，去他妈的吧！老子宁肯回家多吃药，也不吃你这三十八六十八！都说铁老大黑，空老大是有过之无不及，黑上加黑。

    空转悠的当口，忽然看见一群带大盖帽的男子，也没仔细看，以为又是那些有权有势的单位公款旅游，譬如说工商哪法院哪检察院哪，没什么稀奇的。不对，再定睛一看，妈耶！原来是排成两小队的空姐空弟！这就是我们男人朝思暮想的空姐你们女人想疯了的空弟么？空姐们脸上微微的笑意，拖着旅行包，列好队形，从身旁擦肩而过。晨光熹微，候机室里朦朦黑，看不清空姐的脸蛋，从后身看了空姐亭亭玉立的身材，美丽的倩影，好看的小屁股，真漂亮耶！！

    一时心情大好。看候机座位上不少人在吃方便面，我去打听了一下，10元一桶。抓紧时间吧，别说它才10元一桶，就是11元一桶，再贵一些，12元一桶，咱也照吃不误！今天我吃定了！呵呵，你看我这驴脑筋，净算倒背帐。要早知现在，昨天早上在小超市多背几个多好啊。仔细看看，身边吃方便面的还真不少，这些一般都是自费不能报销的。

    忽然想起年轻时代看过的小说《陈焕生进城》。琢磨琢磨，我不是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