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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3回 痴丫头误拾绣春囊  儒小姐不问累金凤

       第74回 惑奸谗抄揀大观园  矢孤介杜绝宁国府

     （73回笔记）误拾绣春囊 迎春不问累金凤

 【本回大意】三件事：晴雯出点子让宝玉装病，贾母严令追查聚赌事；傻丫头拾了个绣春囊，送给邢夫人瞧；住儿娘偷了“攥珠累金凤”当银赌钱，王夫人下令搜检，迎春看在乳母情面，不理不问。

 【本回细读】

  （一）都是几件小事，可是起于青萍之末的细风，愈演愈烈，引出大乱，终于使宁、荣两府走到了衰亡的尽头。先是赵姨娘房内的丫嬛小鹊向怡红院传了个口信，说明日老爷要查问少爷的功课。这一来宝玉恐慌了，晴雯出主意让他装病，说是有丫环看到有人半夜从院子墙上跳下来，把宝二爷吓唬着了。贾母闻知孙子受惊，又听探春说常有赌钱争斗的事情发生，便命令追查；查出聚赌者二十多人。其中三个大头家是林之孝的两姨亲家，园内厨房柳家媳妇之妹，还有一个就是迎春的乳母。贾母生气了，将为首者每人四十大板，撵出。总不许再入。从者每人二十大板，革去三月月钱，拨入圊厕行内。又将林之孝家的申饬了一番。众姐妹给迎春的 乳母讲情，也都无效。

  （二）误拾绣春囊闯下大祸。贾母的丫头傻大姐在园内拾得一个绣春囊，上面绣的并非花鸟等物，一面却是两个人，赤条条的盘距相抱，一面是几个字。忽见邢夫人，便笑道：“真是个狗不识呢，太太请瞧一瞧。”邢夫人接来一看，吓的连忙死紧攥住”，心中罕异，揣摩此物从何而至，且不形于声色。告痴丫头：这不是好东西！快休告诉一人。”由于这“绣春囊事件”引发了后来的大观园抄家。

   （三）迎春不问累金凤。

   邢夫人顺路来到迎春室中。因为迎春的乳母也被撵出，邢夫人因说道：“你这么大了，你那奶妈子行此事，你也不说说他。”让她今后要严厉些，拿出小姐的身份来，对周围佣人不要太懦弱了。邢夫人面对迎春说：“你又不是我养的”，“你是大老爷跟前人养的，这里探丫头也是二老爷跟前人养的，出身一样。如今你娘死了，从前看来，你两个的娘，只有你娘比如今赵姨娘强十倍的……”从邢夫人的一段谈话中，我们弄清楚了邢夫人不是迎春生母。

贾赦是荣府长子，世袭一等将军。前妻生了贾琏兄弟二人；迎春是姨娘所生，和贾琏同父异母；这两位母亲早都不在世了。邢夫人嫁到荣府的时间不长，他是贾琏的生母死后贾赦续弦，才进入荣府成为长媳的。贾赦想娶鸳鸯为妾，没成就再买一个年轻的，嫌多了就赠送一个给亲儿子贾琏。他这个人形象不是很好，贾母不喜欢他。

住儿媳妇来求迎春替婆婆讨情，绣桔丫鬟要将累金凤丢失一事去回凤姐，玉柱媳妇想赖着不赔，就出来阻拦。迎春一向懦弱，明知是奶妈偷去典当赌钱了，却息事宁人地对绣桔说“宁可没有了，又何必生事”。她不愿去给奶妈说情，也不去止住争吵，躲在一旁看书去了。这时钗、黛、琴、探几个姐妹来看望，她却说：没什么事，是她们小题大作。探春在外面就听到了住儿媳妇为婆婆求情的话，一进门便问：“才刚谁在拌嘴？谁和奴才要钱了？”“我不听见便罢，既听见，少不得替你们分解分解。”说着使个眼色令侍书出去了。不一回儿，平儿来了；那媳妇慌了，正要解辩，被平儿轰了出去；终于探春把住儿媳妇制伏了。这段描写，巧妙地表现了迎、探俩姐妹性格的不同，写出了懦小姐迎春的善良，一个被下人称作木头姑娘的。邢夫人说他：“你娘比赵姨娘强十倍的，你该比探丫头强才是。怎么反不及她一半？”有邢夫人这句话，加上对迎春处世为人的生动描绘，就把这位与贾琏是同父异母的贾府二小姐，性情木讷，与事无争的性格写得活灵活现。（9·20）

（74回笔记）大观园抄家，惜春永不回宁府

前回讲到邢夫人接过香袋赛在袖里，并不形于声色，并告傻大姐说：以后别再提起了。好象此事已经就此终结，不了了之了。但她没有将“小事化无”，终于还是上报了贾母，并把这个“十锦春意香袋”封好，派王善保家的送于王夫人，以示问责。从而引发了一场大风浪，是本书节日、寿辰、婚丧大礼、庙游丶诗会之外的一次人数最多，场面最广，情节最离奇的一次活动，也是很令人惊心动魄的一章。

（—）王夫人审问凤姐。上回查赌的事，三个大头家中有柳家媳妇之妹。宝玉答应柳家的央求为妹子说情，又想到二姐迎春乳母也有此罪，便来看望，找姐妹们一起去向凤姐求情。凤姐病中，平儿常劝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现在也想通了，还是养病重要，诸事要作好好先生，一概是非都凭他们去吧。这时贾琏来了，说起前几天向鸳鸯借当一千两银子的事，走漏了风声被邢夫人知道了，要迁挪二百两过中秋节用。凤姐只好拿出自己的金项圈来，暂押二百银子送去。荣府的捉襟见肘，财力亏空，可见一斑了。这时，王夫人突然来了，只带一个贴己的小丫头，并喝命平儿出去，所有人一个不许进来，要审问凤姐。原来王夫人收到了王善保家的送来的香袋，邢夫人并未亲自来和她商量如何处理老太太已经知道了的大事。这分明是将了王夫人一军。没多说一句话，潜台词可是够多的：我是荣国府长房长媳，我儿子儿媳管家，可大权一直在你二房手中。现在出了这件丑事，看你如何处理吧。王夫人想问题简单，只怀疑香袋是凤姐两口子所有，便来审问自己的亲侄女。还是凤姐头脑冷静，思路周密，极有辩才，跪述五条理由，说明非己所有，并提出要“裁革”“省俭”治家。对于今天这件事的处理，偏重于明察暗访，不必大动干戈。可是王夫人听信了王善保家的谗言，她先是诽谤晴雯，后又提出抄检大观园的主意，被王夫人采纳了。凤姐虽在病中，但这件事只有她亲自出面才有权威能办成；王善保家的原是是邢夫信得过的陪房丫头，两位夫人的亲信来出面操办是顺理成章的。在没有上报贾母的应允下，这件事就雷厉风行地干起来了。除了宝钗（贾府至亲）、黛玉（贾母最疼爱外孙女）、李纨病中没有触及，其他一个公子，三个姐妹、所有大观园的丫环、年轻婆子，个个都得翻箱倒柜的搜查一遍。

（二）王夫人训斥晴雯，并命凤姐搜检大观园。王夫人听了王善保家的状告晴雯，即刻把她叫来审视一番。此时正值晴雯午睡才起来，一听说单独叫她去见王夫人，就感到事情不好。素知王夫人不喜欢娇妆艳饰的人，并无十分妆饰，自为无碍。王夫人一见她那妖慵病弱的样子，便冷笑道：“好个美人！真象病西施了。你天天作这轻狂样儿给谁看？你干的事，打量我不知道呢！”王夫人接着便问宝玉近来可好些？晴雯心里机灵，就只是说她原是侍候贾母的，因老太太说园里空大人少，宝玉害怕，才拨了我去外间屋里上夜（这里晴雯为保自己撒谎说自己到宝玉身边是在进大观园后），他的事竟不曾留心。王夫人信以为实。说了一句：“你不近宝玉是我的造化，……我明儿回了老太太，再撵你。”就这样晴雯哭着回院里来。

至晚饭后，待贾母安寝了，宝钗等入园时，王善保家的便请了凤姐，一併入园，喝令将角门皆上锁，进行大搜查。

从上夜的婆子处抄检起，不过抄检出些多余蜡烛灯油等物。王善保家的道：这也是赃，不许动，等明儿回过太太再动。

先到怡红院中抄检。这是大观园中第一人，查了这里也就不会有人不让去查了。凤姐一进院先说：“丢了一件要紧的东西，因大家混赖，恐怕有丫头们偷了，所以大家都查一查，去疑。”袭人先打开自己箱子匣子，任其搜查；随放下又搜别人的，挨次一一搜过。到了晴雯的箱子，只见她挽着头发闯进来，嚯啷的一声，将箱子掀开，两手捉着，底子朝天，往地下尽情一倒，将所有之物尽都倒出。王善保家的觉得无趣，看了也无私弊之物，就教众人离开往别处。凤姐交待王善保家的：只查咱家的人，薛大姑娘屋里，断断抄不得的。

一头说，一头到了潇湘馆内。黛玉已睡了，才要起来，凤姐已走进来，忙按住她不许起来。只说“睡吧，我们就走。”王善保家的带众人在丫环房中也一一开箱倒柜抄检了一番。从紫鹃房中抄出一些宝玉往年用过的东西，王善保家的自为得了意，请凤姐过来验视。凤姐说他们从小在一起混了几年，这不算什么罕事，撂下再往别处是正经。

又到探春院内。当凤姐说明来意后，探春很不以为然，冷笑道：我们的丫头自然都是些贼，我就是头一个窝主，只准搜我的箱柜，不许动我丫环的。说着便命丫头们把箱柜一齐打开，将镜奁、妆盒、衾袱、衣包若大若小之物齐打开，请凤姐去抄阅。凤姐只得赔笑说是奉命行事，命丫环快快关上，不再进行下去，并向探春道歉。探春对来人说道：你们今日早起不曾议论甄家，自己家里好好的抄家，果然真抄了。咱们也漸漸的来了，……”说着不觉流下泪来。就要走时，探春又问众人：你们也都搜明白了不曾？周瑞家的都赔笑说：都翻明白了。临走前，多事的王善保家的，只当是探春单恼凤姐，与自家无干，便要趁势作脸显好，开玩笑的越众向前拉起探春的衣襟，故意一掀，嘻嘻笑道：连姑娘身上我都翻了，果然没有什么。凤姐看势头不好要她快走，别疯疯癫癫的。一语未了，只听“拍”的一声，王婆子的脸上被探春一掌打来。探春大怒，教训说：“你打量我是同你们姑娘（迎春）那样好性儿，由着你们欺负她，就错了主意！你搜检东西我不恼，你不该拿我取笑。”王保善家的没想到自己会挨打，便没趣的吵着明儿回了太太不在这里干了，仍回老娘家里去。凤姐安抚探春不要生气，伏持她睡下，方带着往对过暖香坞来。

彼时李纨犹病在床上，才吃了药睡着，不好惊动，只到丫环们房中，一一搜了一遍，也没有什么东西，遂到惜春房中来。

惜春年龄最小，尚未识事，又是宁府贾珍的亲妹妹，故凤姐少不得安慰她一番。谁知竟在入画箱中寻出一大包金银锞子来。约共三四十个，又有一副玉带版子并一包男人的靴袜等物。入画跪下哭诉真情，说是珍大爷赏我哥哥的。惜春胆小害怕，说这件事我一点不知道，这还了得。就说；“嫂子别饶她方可；若饶她，我也不依。”凤姐命人记下，等查明情况再作处理。

最后一家，到了迎春房内。她已入睡，凤姐吩咐不必惊动小姐，便到丫鬟们房里来。因为丫环司棋是王善保的外孙女，凤姐留神看看她是否认真搜检。先从别人箱子搜起，皆无别物。及到了司棋箱中搜了一回，王善保家的说：“也没有什么东西。”才要盖箱时周瑞家的伸手拿出一双男人的锦带袜并一双缎鞋来。又有一个小包袱，打开看时，里面有一个同心如意并一个字贴儿，一併递与凤姐。凤姐识字不多，平时当家理事，每每看开贴并帐目，也颇识得几个字。就当场唸了一遍，大家都唬了一跳。原来是司棋表哥写的情书，潘又安就是不久前逃走的司棋的表哥。这次荣府抄检是王善保家的主意闹起来的，一心只要拿人的错儿，不想反拿住了自己的外孙女儿。凤姐率领众人抄家，辛劳过度，到夜里又连起来几次，下面淋血不止。至次日，不思饮食，請太医来诊治，说是忧劳所伤，开了几样药名，不过人参、当归、黄芪等类之剂。有老嬷嬷们拿了方子回过王夫人，不免又添一番愁闷。

（三）惜春决心永不再回宁国府。第二天尤氏来看凤姐、李纨众姐妹，惜春听说嫂子来了便遣人请她来，把昨晚的事细细告诉与尤氏，又把入画的东西给尤氏看了。要她把入画带走，怎么处治都行。入画跪下哭求，尤氏也在一旁说情，惜春只以丢了她的体面，咬定牙，断乎不肯。又对尤氏说，不但不要入画，今后也不便去你们那里了；从此以后，你们有事别累我。尤氏是东府的家庭主府，听自己的小姑子这样说自己家，当然心中不是滋味，就与她争执了几句，说她是个“心冷口冷，心狠意狠的。”惜春回答道：“我清清白白的一个人，为什么教你们带累了我！”气得尤氏激讽了她一句，即刻叫人将入画带了过去，说着便赌气起身去了。惜春也不去送，只是说：“若果然不来，倒也省了口舌是非，大家倒还清净。”

本回的末尾四段，写的是惜春与尤氏二人面对面的谈话，生动地描绘了两人的性格理念的不同，实际上作者巧妙地把整个贾府作了深层次的揭露。从搜检大观园的全过程中，读者看到的是荣国府上上下下的不和，管理上的混乱，王、邢二夫人的互相掣肘，以及王善保家的、周瑞家的各为其主勾心斗角争夺权势，小丫环命不如蚁任人宰杀……等等。最后惜春杜绝宁国府一段，却暗写了宁府比之荣府，更是腐败得连年幼的惜春都决心与之断绝一切来往了。这是对贾府最深刻的揭露和批判，也是对封建礼教的虚伪，严厉有力的抨击。(10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