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读偶记·之五】公论具在,诳亦何益——读纪昀的《避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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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昀的巜避谀》是非之公人心俱在诳亦何益杂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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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读偶记·之五】
《避谀》,亦出自纪昀所著《阅微草堂笔记》:
李玉典言:有旧家子夜行深山中,迷不得路。望一岩洞,聊投憩息,则前辈某公在焉。惧不敢进。然某公招邀甚切。度无他害,姑前拜谒。寒温劳苦如平生。略问家事,共相悲慨。
因问:“公佳城在某所,何独游至此?”某公喟然曰:“我在世无过失。然读书第随人作计,做官第循分供职,亦无所树立。不意葬数年后,墓前忽见一巨碑。螭额篆文,是我官阶姓字。碑文所述,则我皆不知。其中略有影响者,又都过实。我一生朴拙,意已不安,加以游人过读,时有讥评,鬼物聚观,更多讪笑。我不耐其聒,因避居于此。惟岁时祭扫,到彼一视子孙耳。”士人曲相宽慰曰:“仁人孝子,非此不足以荣亲。蔡中郎不免愧词,韩吏部亦尝谀墓。古多此例,公亦何必介怀?”某公正色曰:“是非之公,人心俱在。人即可诳,自问已惭。况公论具在,诳亦何益!荣亲当在显扬,何必以虚词招谤乎?不谓后起胜流,所见皆如是也!”拂衣竟起。士人惘惘而归。
余谓此玉典寓言也。其妇翁田白岩曰:“此事不必果有,此论则不可不存。”
显然,《避谀》的情节并不复杂,就是写某个破落的“旧家子”(官宦人家子弟)夜行深山中,在一岩洞内,与已然过世的前辈某公的几段对话;但很生动,某公的音容笑貌、心胸见识,无不一一呈现在读者的面前。作品写他招手邀请晚辈进洞,态度十分恳切;问寒暖,道辛苦,如同生前一样;探问家中的变化,一起悲伤感叹一番。其举止言谈,与生者毫无二致。
这里,某公虽是虚幻的鬼魂,但他遇到的麻烦——谀墓(撰写的墓志称誉不实),却是极现实的。社会上,不只“仁人孝子,非此不足以荣亲”,甚至像蔡中郎(蔡邕)、韩吏部(韩愈)这样的名流学士也不免随俗,给人写过颇多溢美之词的碑文墓志。这就更能说明,谀墓已成为社会的一种风习。
作者以李玉典的亲家翁田白岩的话结尾:“此事不必果有,此论则不可不存。”这话既说清了寓言的特点——事不一定实有,不过借事以寄托寓意;又肯定了某公的见解——这见解的意义是深远的。确实,不仅在封建时代,某公的这一见识不同凡响,即使到了今天,仍有其现实意义。无论是为逝者拟悼词、替人物出传记,还是推而广之给工作做总结、为干部写鉴定,不是都应当实事求是,以免虚词招谤吗?